“殷明轩……靖海侯？世袭罔替？哈！”萧景宏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声音阴鸷，“好一个靖海侯！好一个殷家！出海跑一趟船，就抵得上我蜀地十年赋税！丹书铁券？他殷家一个商户出身，何德何能！皇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他猛地转身，走到巨大的蜀地舆图前，手指狠狠戳在标注着“泉州”、“市舶司”的位置上，指甲几乎要嵌进地图里。那眼神，不再是惯常的伪装出来的恭顺与平和，而是赤裸裸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贪婪、嫉妒与怨毒！

“海运之利……竟至于斯！”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皇帝小儿坐拥如此泼天财富，却只知分润给殷家这等商贾贱户！我萧景宏，堂堂太祖血脉，镇守蜀地多年，劳苦功高，却只能守着这方寸之地，仰人鼻息！凭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舆图上那条从泉州延伸向广阔海洋的虚拟航线，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在向他招手，看到了无上的权势在向他呼唤。京城的喧嚣、码头的香料山、百姓的欢呼、皇帝的封赏……这一切都像是最恶毒的嘲讽，狠狠刺激着他那颗被野心和贪婪填满的心。

“殷氏……海运……”萧景宏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冷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这利，太大了！大得足以……倾国！”

他缓缓坐回书案后，拿起那被茶水浸透、墨迹有些晕染的密报，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捏碎。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京城的财富盛宴，映照在蜀王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贪婪和即将点燃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野火。

第14章 催情陷阱

上元佳节，禁宫之中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无数盏精心扎制的琉璃宫灯悬挂在飞檐回廊之间，绘着鱼龙曼衍、仙鹤祥云、奇花异草，映着烛火，流光溢彩，将整座紫宸殿装点得如同水晶龙宫。殿内，丝竹管弦，悠扬悦耳，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一场盛大的皇家宫宴正酣。

帝后高踞御座之上。萧云铮身着玄色绣金龙常服，气度沉凝，不怒自威，纵是佳节，眉宇间依旧带着处理国事后的淡淡倦意与不容侵犯的凛然。他偶尔举杯，与下方宗室重臣示意，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殿中每一张或谄媚、或敬畏、或心思各异的脸庞。

殷璃若坐于他身侧，一身正红色蹙金绣凤宫装，衬得肌肤胜雪，容光慑人。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雍容浅笑，应对着命妇贵女的恭贺与攀谈，仪态万方，滴水不漏。只是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深处，藏着对夫君的关切。她知道他连日批阅奏折至深夜，今日宫宴，恐怕又要耗神。

丝竹声中，舞姬水袖翩跹，身姿曼妙。宁郡王萧承稷坐在宗室席中靠前的位置，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频频举杯，与周围宗亲谈笑风生。他表现得毫无异常，甚至带着几分身为闲散宗室的满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袖袍下，手心已是一片湿冷的汗。

计划，已经开始。

他看似随意地侧头，目光飞快地掠过御座下方侍立的内侍队伍。一个面容清秀、眼神略显紧张的小内侍，接收到他这短暂的一瞥，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此人名唤张福，是周贵妃被打入冷宫前，其母舅周显安插在宫中、一直未被拔除的几枚暗子之一，如今成了这惊天阴谋的执行者。

张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知道失败的代价。但他没有退路，他的家人，早已宁郡王和周氏牢牢攥在手中。

趁着新一轮歌舞起，内侍们鱼贯上前，为帝后及宗室重臣们添酒。张福端着那柄特制的鎏金嵌宝酒壶，步履沉稳地走向御座。这壶看似与普通御用酒壶别无二致，实则内藏玄机。壶内分两格，上层是正常的御酒，下层则装着无色无味、遇酒即融的“醉春风”。只需在斟酒前，用拇指轻轻拨动壶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小机孔，那致命的药液便会悄无声息地混入酒中。

他走到御座前，恭敬地垂首，小心翼翼地执起萧云铮面前那只温润的九龙白玉杯。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竭力控制着，将壶嘴对准杯沿。

拇指，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壶底的机盖。微不可闻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淹没在丝竹管弦和殿内的喧嚣中。

清冽透明的御酒倾泻而出，注入白玉杯中。无色无味，完美融合。

“陛下，请用。”张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将酒杯恭敬奉上。

萧云铮并未察觉异样。他确实有些乏了，殿内暖意融融，更添几分困倦。他随手接过酒杯，目光依旧落在殿中舞姿上，并未多想，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