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挚爱反目成仇后(46)
战后退回城中的伤兵就这么斜躺在城中临时搭建的兵营,随处可闻的呻吟迭起。
稚童的啼哭声伴着母亲的哄劝,嘈杂一片,却又尽是徒劳,只能自欺欺人般把孩子藏进怀里,不去看这硝烟血色。
仿佛只要遮住那一双双干净的眼眸就可以隔绝尘世的苦难。
这样的场景,任何一个良心尚存的人都不忍多看。
副将走在这片哀鸿之中,几乎没有挣扎地做了一个顺从本心的决定。
当夜子时,更鼓敲响,城门换防之际,厚重木板划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门楼大开,以迎明主。
城中喧嚣四起,灵帝在睡梦中被死忠之士敲晕,趁着混乱带走,一时间御史府内乱做一团。
在睡前,房中点了安神的香,楚云峥难得入眠,一时竟是没被吵醒。
似梦非醒之间,冰冷的触感从面颊滑到耳后,又凉又湿。
迷茫的睁开眼,在一片水雾中,一张熟悉掺杂着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熟悉的是那依旧好看的眉眼,而陌生的是盛在其中的冷漠。
凭着本能想要摸一摸那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容颜,伸出的手却被大力攥住,痛到让他下意识闷哼。
不是梦!
楚云峥一时间连痛感都忘却,就那么痴痴地看着那张沾了血迹,却更显俊秀的脸。
一句“阿渊”哽在喉中无论如何都唤不出,莫名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懦弱。
察觉到那份依恋,叶渡渊嫌恶地揪住他的衣领,轻松地将他拽起,额头相触的瞬间,情绪超脱控制,又将人推回床榻,瘦骨与木板相撞,惹得楚云峥眉头紧锁。
“都说灵帝最器重指挥使大人,原来也不尽然,不然怎么就丢下你这条最忠心的狗,自己跑了。”
恶言脱口,双方皆是一愣,叶渡渊那隐在坚硬盔甲之下的胸膛不自觉地起伏了两下。
可楚云峥的心思却放在另一件事情上,“他跑了?”
“怎么,舍不得?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亲自剜刀削肉,以慰我父帅在天之灵。”
原本有些消退的戾气又再度凝聚,叶渡渊也不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心软。
对谢铎,楚云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正面的情绪,只是为阿渊未能第一时间手刃仇人而遗憾。
但“父帅的在天之灵”?
不可能,当年在尘埃落定之后,他曾见过叶承江一面,虽只是远远的,但楚云峥能肯定安平王没死。
可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粗粝的麻绳握在掌心,叶渡渊单手扣住他的两只手腕,一圈一圈的压在白布之上,原本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迹,却没能让人停手。
捆好后绳结收紧,叶渡渊收回跪在床榻上的腿,身侧有兵士想来押人却被他一个眼神逼退。
手指勾住绳子一端将人扯起,楚云峥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飘散,本就是入睡时的长衫,前襟一勾就开,露出光洁的胸膛。
似乎比以前瘦削太多,可见骨感。
踉跄着被他拖着走,楚云峥甚至不曾穿上鞋袜,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连脚趾都泛出青白。
阴冷的风吹过,让人冷颤不已。
石崖关内有多处地窖,湿度极大。叶渡渊选了一处最隐蔽不见人的。
没让任何人进,他亲手将这个人束缚在冰冷的木桩上。
就这么吊着,一言不发。
楚云峥亦没有半点挣扎,任他施为。当年的事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他该恨自己的,无论真相是什么,他被自己“抛弃”也都是事实。
那样柔和的眼神对叶渡渊来说不是温存,而是凌迟,是对他心智不坚的惩处。
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他只是将这个轻轻松松就能乱他心曲的人排除在视线之外。
重新回到新鲜的空气之中,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一日,两日,磨得反而是他的心。
但最让叶渡渊心绪复杂的还是明明已经在战场上磨得刀枪不入的心防还是很轻松地就能让那人攻入。
也只有那一个人。
当断不断,深受其乱。
朔北城墙外的风彻夜不停,叶渡渊听着风雪,立在庭中,把自己融进这片雪里。
却还是在听见那人的消息时乱了心神,动作快过思绪。
城墙之下,看着那人垂首,似鸿毛一般在风中轻轻摇晃,叶渡渊的心漏了一拍。
三步一个台阶的跨上城楼,又停在原地有些踟躇,最后上手去拽那已经冻到发硬的绳。
仅凭一己之力,就将那人拉了上来。叶渡渊触到他的身体,像是拥入了一块散着寒气的冰。
颤抖着手去试探鼻息,在没感到任何动静的瞬间,指尖就已被掐破,偏偏还觉不出痛,而是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恰是一缕碎发落在鼻翼之间,感受到那些微的起伏,叶渡渊的眸子一怔,将人抄进怀里,抱起就往御史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