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不渡(190)
梁芸姑递上了一方帕子:“此人对陛下颇有怨怼之心,这种人能用吗?”
明绰直起身,擦了擦嘴角,只道:“他心里有怨气是人之常情。”
“若他不答应……”
“他会答应的。”明绰理了理头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你没看到吗?桌上摊的还是温峻作了一半的文章。”
梁芸姑很不放心地看着已经被洗劫一空的宅邸:“那要不要派两个人过来?”
“不用了,”明绰已经往外走,“乙满会派人的。”
她在温家的宅邸大门外上了马车,身边还带着从宫里的侍卫,没有半点要避人耳目的意思,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回了宫。
不出七天,乙满向乌兰徵进言,举荐冯濂之为新任的汉学学官。
汉官集团已经做好了激烈反对的准备,但皇后提前把萧典召进宫,将凉州冯氏的家学一一数来。冯濂之的高祖冯昶在前梁出仕,官至散骑侍郎。前梁失长安之后,冯氏也并没有随宗室南渡,而是选择坚守北方。原本也是世代簪缨的门户,就这样无声地泯灭于多年战乱之中。说得萧典老泪纵横,皇后再唤冯濂之出来一见,萧典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在丞相府时暗中相助之人,准备好的一大篇反对之词顿时化作了无声。
至此,冯濂之得到了乙满的推荐,皇后的保举,和萧典的默许,正式被点为汉学学官。进宫听旨时,整个人着装得体,气度非凡,乌兰徵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这个就是曾经被他让侍卫赶出长秋殿的无名翻译,只是惊叹明绰竟然真的做到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更加放心地放权给了皇后,皇后懿旨,等同与陛下的圣旨。
于是皇后下了第一旨意,恢复十日一次的大朝会,比之前乌兰徵不在的时候她组建的临时朝会更加正式,从什么官阶穿什么服色,几品以上的能上朝,上朝如何一个个进言,政事的种类都由谁汇报,等等等等,事无巨细都和大雍的规制一模一样,只是多加了一条,帝后一同听政。
果不其然,朝中涌现除了无数反对的声音。
这一次和胡汉之争没大关系,反对的人两边都有,甚至汉官集团反对的声音还更大一点。皇后虽然代表了汉人的利益,但陛下还活得好好的,皇后就要临朝听政,实在是亘古未有,倒反天罡。
就连辽阳侯都进了宫,跟乌兰徵细数皇后几条“大罪”,最严重的就是皇后善妒,又无所出,导致陛下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子嗣。就差直说让乌兰徵多多宠幸他的女儿,贵妃陈云出。皇后不能生,他的女儿能生。
明绰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只是慨叹,辽阳侯倒是舍得女儿。他是降臣,在朝中半点实权也没有,陈云出无所倚仗,怕是儿子一出生就会被贺儿薄、步察巴合还有乙满联合起来逼死——若是做皇后的良心坏些,皇后会先下手。
但乌兰徵没有子嗣这一点,确实是戳破了很多人的心事。步察巴合在朝会上就明着攻讦萧皇后一心揽权,肯定是德行太差,上天降罚,才生不出儿子。萧典还是很支持皇后的,没有好意思直接责怪皇后生不出,但也委婉进言,请陛下也多去别的妃嫔那里。
乌兰徵当庭发怒,也是没给步察巴合留颜面,说朕还活得好好的,步察巴合就想着掌握太子,是什么心思?骂得步察巴合冷汗涔涔。明绰还没有受过这样当面的羞辱——其实“生不出儿子”算是什么羞辱呢?是她不想生的。可是她坐在那里,看着群臣们的表情,还是无法自控地感到了被灼烧一般的耻辱。
没几天,陈贵妃又来长秋殿拜见,带来了一位从民间请来的“千金圣手”,说是要给皇后看诊,被梁芸姑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可是等把人赶走,连梁芸姑也是劝,那绢丝不能再用了,皇后还是要早日生下太子,否则,陛下给再多的权柄,她也是握不牢的。
明绰发了脾气,连梁芸姑也一并赶了出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又或者说,她明白,但她就是不忿。皇后缓和了胡汉之争,解决汉学的难题的时候,谁都说她好,说她贤明有才,可是她真的要坐在乌兰徵身边的时候,他们又众口一词地只是说她生不出儿子。
从前她不明白母后为何这样仇恨萧盈,明明是因为有了做儿子的皇帝,才有她这个太后的呀。直到如今她才终于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如鲠在喉。
乌兰徵听说了这件事,也没有惩治陈贵妃,反而让她把那位千金圣手再召来。晚上亲自来了长秋殿,好言好语地宽慰,想让明绰看一看大夫。
他近日已经不宿在长秋殿里了,明绰下红不止,腹痛难忍,已经多日不能同房。但他睡在身边又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的,明绰烦了,就把他赶回去自己睡。乌兰徵倒不是跟着群臣一起责怪皇后生不出儿子,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