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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不渡(268)

作者:蕉三根 阅读记录

——是啊,他后来再也不怨乌兰郁弗了。理由还需要跟明绰解释吗?因为他的阿耶是英雄,还能给他皇位继承,就像如今他对晔儿一样。

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哪怕没有段知妘,所有的人也都会告诉晔儿,他的父皇有多么多么的了不起,创下了多么多么宏伟的功业。晔儿是如此地仰望他,只会把被抛弃的委屈都推到母亲身上。

可是,如果不是乌兰徵要征漠北,他们本该如约在孩子三岁的时候就把他接到身边的啊!拖延至今,她固然有错,但乌兰徵也有责任,凭什么孩子不怪他!只因为英雄的父亲是理所当然的,母亲的权欲才是罪不可赦的吗?

她知道这个事情不能怪乌兰徵,可是情绪不受她控制。他远征不归的时候她有多少思念和牵挂,现在就有多少捋不清的深怨。

明绰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抹去了眼泪,只道:“陛下早些歇息吧,臣妾想自己待一会儿。”

乌兰徵听出她的冷淡推拒,皱起了眉:“明绰。”

“算我求你了!”明绰到底是没克制住那股怨气,“你让我自己待着,行吗!”

乌兰徵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了,重新把明绰留在了黑暗中,唯有案前一盏孤灯,烧出缓缓滴落的烛泪,如同明绰流不干的痛。

她坐在那里流了许久的泪,到后来哭累了,也还是没动。

她知道乌兰徵肯定也不好受。但是夫妻做久了,已不是每一个细小的矛盾都有心力去面对,明绰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很多年前乌兰徵一看要吵起来就转身走的“智慧”,现在她也会这样了。她到底是憋住了没有说出更加伤人的话。

明绰吸了吸鼻子,平复下情绪,干脆又多点了一盏灯,把案上没看完的公文上书接着往下看。

乌兰徵远征的日子里政务都是皇后在处理,陛下回

来了以后也还是照旧。洛阳朝臣大半听命萧皇后,如今已经没有人还会指摘皇后涉政了。所以当明绰在案上看到萧典特意写明呈给陛下的上书时,不由愣了一下。

也许是军务吧。明绰没多想,挑了出来放到一边,让乌兰徵明天就能看见。但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视线又落到了萧典那封上书上。

萧典已经老了,他仍领尚书台,是因为他德高望重,其实明绰已经很少让他做事了。乌兰徵一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催陛下跟皇后再生两个儿子,大燕才能兴旺。

别又是类似的昏话。

明绰伸手把上书拆了出来,没想到公文的封皮里还夹带了一封信,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膝盖上。明绰低下头,一眼就看出了段知妘的字迹。

这么些年了,萧皇后在洛阳如日中天,段太后避她锋芒,从未上书,有任何事,她都是借别人的口和手。如今乌兰徵回来了,她倒是来信了,还如此小心,让萧典夹带过来。

明绰冷笑了一声,将信抽了出来,在灯下细读。

段知妘一封信写得非常和软,上来就是“吾儿”。先照例歌功颂德,称赞一番大燕有四海来贺、八方纳贡之威,随后便是拉家常,提及皇长子和辉儿一起长大,所以辉儿才如此不忍他离开。晔儿跳车受伤,她也心痛不已——接下来话锋一转,还是那套话:大局已定,要乌兰徵尽快回长安,立晔儿为太子……又说立了两都也好,大燕版图辽阔,长安可控西海,谏言陛下把羽林军也拆成东西两部,给长安再添守军……

最后再拜顿首,望他们能早日母子团圆。

好个,母子团圆。

明绰轻轻地松开了握紧了信纸的手,她不自觉捏得太用力,手指像僵住了似的,传来一阵酸痛。她把信纸放在案上,小心铺平,又读了一遍。然后又拾起来,叠了两叠,伸到了烛焰上。

难道只有我有孩子么?明绰看着信飞快地被火舌吞噬,蜷曲,发黑,心中只是想,难道你段知妘,就没有心尖的肉,掌心的宝吗?

乌兰徵躺在床上,已是又睡过去了,只是没有睡踏实,明绰一窝过来他就醒了,习惯性地把人搂进怀里。明绰也环住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听见他均匀起伏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轻轻地拂在了她头顶。

乌兰徵的声音很轻:“你不要难过。”

明绰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道:“对不起。”

乌兰徵的手臂把她环得更紧,也没有跟她生气,反而温声劝她:“晔儿自小在长安呆惯了,突然要他换地方,见不着一起玩儿的人了,心里肯定舍不得,发发孩子脾气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想得那么严重。”

明绰什么都没说,心里更像被捏了一把,酸酸软软地疼。她都不知道晔儿平日跟谁一起玩儿,宫里没有别的孩子,那些乌兰亲族们家里跟晔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她都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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