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819)

钟恒认得青黛,现在想想似乎还欠着五文钱忘了还,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张廷玉与沈恙,又不知这两个人在谈什么,索性真的进来了。

顾怀袖还在跟沈取说话:“人做天看,因果报应……他这后半生如此寥落,焉知不是上半辈子作恶太多?”

“……天逼人作恶,又以作恶为由降罚,天何其不公?”

沈取扶着顾怀袖坐下了,钟恒也进来了,他只说了这样的一句,也自己落了座。

钟恒进来见礼,顾怀袖也请他坐。

“这许多年没见,钟先生看着倒还是容貌依旧。”

“夫人取笑,小人不及您。”

钟恒心知顾怀袖如今是惹不得了,又知她在沈爷心尖尖上头,虽一向不喜欢顾怀袖,可难保旁人喜欢。现下一坐,钟恒便当了锯了嘴的葫芦,再没半句废话。

当年石方说,天子为什么当天子,如今沈取说,天何其不公?

一个说天子不对,一个说老天不公。

顾怀袖想着,还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兴许是命中该有一劫?

然而想想沈家的冤情,她又觉得是自己轻浮了,由是一声喟叹:“方才是我说话没注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本是闲言碎语,从来不入耳,又如何往心里去?”沈取没所谓的模样,“他这许多年风风雨雨,鬼门关上也熬过来,看着清宁许多,不过骨子里还是那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若不是这样随性胡为,他便不是沈恙了。

想起当年沈恙那艾子青,在葵夏园与沈园里见过的景致,度过的时日,还有沈恙那铁算盘,手起刀落时候的果断干脆,整个江南谁又及得上他风采万一?

该他有的。

风光也好,劫数也罢。

顾怀袖细一看自己手掌,道:“他年纪也不小了,争斗大半辈子,我也懒得追究昔日之事。你且劝着他,如今改朝换代了,虽他是一座好桥,一把良弓,可未免有不再过桥,也没飞鸟的地步……今非昔比了……”

昔日的胤禛用得着沈恙,如今沈恙就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就连顾怀袖这样出过力的,都要担心自己日后的用处,沈恙怕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虽不说月能常满,至少不该乌云蔽月。

她也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不是还有用。

因为,有的东西并非言语能改变。

沈恙如今拥有的东西,哪一分不是他自己挣来的?

偏偏,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这时候,不仅是沈取,钟恒都没忍住,起来看了顾怀袖一眼,只看见这往日名动天下的美人,如今像是被人盘得漂亮的古玉,越发内敛纯粹起来。她眼底暗光倒转,只如婉约流年。

言语似水,清澈澄明。

钟恒也不为什么,有些坐不下去,可他开口了:“您说这话的时候,怕也在想,说了也是无益吧?”

“……”

顾怀袖无言以对。

她抬眼瞧钟恒:“这么说,他还是没放弃吗?”

“沈爷哪儿有您两位的手段厉害?改朝换代,朝夕之间而已。”钟恒想想沈恙此前已经布好的局,只嗤笑一声,“日月换新天,官场重新洗牌,即便是作好的局,如今也失了效用……约莫只能说,世事弄人?”

这话有意思了。

顾怀袖只一转眼,便明白过来。

似乎是沈恙在康熙驾崩的时候,已经有了办法?可当时那种情况,若不立刻夺位,便是胤禛的灾难,隆科多的灾难,乃至于张廷玉的灾难……

时有凑巧,并非故意。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们身不由己。”

“沈爷又何尝由过自己几次?”

钟恒端了茶,喝了一口,垂眼说了一句。

青黛这会儿回来,却是把眉一皱:“钟先生这话说得不好听了,江南这三千里维扬地面上,谁不知沈爷是个一等一随性的人?他要做的事便做,不想做的事情还能有谁逼着他做不成?成日里都听人说沈爷从来恣睢,您说话也没回头看看风声吗?”

一抬眼,钟恒听见这一番尖锐的话,只冷笑一声:“眼皮子浅,也就看见这里了。”

“也不知那眼皮子浅的是何人?借口最多。”

青黛不是不知道什么身不由己的道理,可对沈恙而言,哪个不是他自己选择?

如今选了路,又喊冤叫屈个什么劲儿?

沈铁算盘自己都还没喊呢,倒是身边办事儿的下属替他喊起来了。

“青黛回来,站着吧,闭上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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