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缠身+番外(67)
他吞了一口唾沫又继续:“那...那陆武掌私下里处死了不少人如今都是扔到城外乱葬岗堆着,如今阮伯伯惹怒了陆家,定会牵连到你身上,所以你尽快逃吧。你家里我会帮着照看的,去外头报官,让上京的老爷为我们做主。”
说完这些,他扯住阮久久的衣袖,将小方盒重重放置在她手中。没一会儿,人就像飞烟般溜得不见。
阮久久打开方盒,果真见到其中放置着一颗黝黑的药丸,散发出药材的苦味。
她皱着眉头,觉得孙仕太过奇怪,但还是将药丸收到衣袖里放着。
离开的孙仕仿佛失了魂魄,歪歪倒倒的拐入一个隐僻的巷子中。
他似支撑不住身体般跪倒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低声道:“我把药给她了...可以放过我娘了吗?”一滴泪顺着眼睫滑落在地,激起一圈灰尘浮动。
像鸭子一样嘶哑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其间还伴着渗人的笑意:“桀桀桀,谅你小子还知道好歹。”
一根镂空雕花的蛇拐杖缓缓挑起孙仕的下巴,陆上兴看着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白脸嫌弃的将用拐杖将他胸膛用力一推,孙仕被推了个踉跄,直直往后摔去,蹭了一屁股的灰尘。
陆上兴又嫌弃的拿出一张绣着梅花的帕子,仔细擦拭着刚才拿拐杖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旁的仆人也在他擦手的瞬间,就扶住了要倒的拐杖,待到真的扶好,惶恐的面色才镇定下来。
“孙仕,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也别想着通风报信,不然,呵呵,有你好看的。至于你娘,待阮久久吃了药我自会完完整整的给你送回孙府,回去乖乖等着吧。”
说完,陆上兴将擦手的帕子随手一扔,恰好就扔到了孙仕的脸上。
直到听拄拐骂骂咧咧的声音走远,他才敢把那帕子掀开。
孙仕躺在地上,双腿曲着,他头一次觉得阳光是那么刺眼,让他恨不得毁掉它,让自己于黑夜中多喘息一口气。那是他的老大啊...是保护他不受那些混蛋欺负,给自己擦伤的脸上上药,还愿意带着不讨人喜欢的他,从来没有朋友的他一起玩儿的老大啊...
他左右手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豆大的泪珠顺着眼尾消失在墨黑的发髻之中。不断地向老天许愿:老大,我不值当你信,千万千万不要信我啊。他不知道那陆家的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但又顾忌着自己的娘亲不敢去报信,此刻,他垂下的头颅仿佛没有了生气。
他为自己的胆小与懦弱而痛恨自己。
回到家的阮久久心中如汹涌涛涛,面色却稳定如常。
她心中念道,孙仕啊孙仕,你从小撒谎手心就爱流汗,长大了...也是如此啊...她宁愿孙仕向自己寻求帮助,也不愿看到一个曾经的玩伴欺骗自己。
回到花园与阮信会面时,霞光已经褪去,只剩下雾蒙蒙的漆黑和万家灯火的亮光。
阮信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小姐,他喜上眉梢,背在身后的手也跃跃欲试的要递出那朵花。
阮久久迎面而来,脸上是肃穆不苟言笑的神色。
“路可走?”
“可走。”阮信愣神了一瞬,很快回道。
她没有停顿片刻就将那方盒子摆到了亭中的石桌上:“那眼下我们有两条路,一是那书中蹊径,二是,这方盒中的药丸,药丸...我自有用处。明日若我父亲还未回来,你就先带着我母亲和秦伯他们先走,正好是礼佛的好日子,你们就乘马车循着山路走,然后...”
她用指尖在圆桌的灰尘中细细指出一条隐蔽的小路,那时她幼时同玩伴们一起时发现的,可以避开街道直通三桥城的后山。
“你明日就出发,陆府那边我来拖延,不会让他们发现。记住,要尽量避开巡逻士兵,东西少带,你再去通知红药他们,将行李收拾好。”
阮信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握着带刺的桃枝,他几近掰断了它,却是等到阮久久走远,回到了自己屋中也没有将它拿出。
浓浓黑夜掩藏了许多东西,所有肮脏的,光明的,在此刻通通都被深深的埋藏叫你分不清。
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见不得天日。
他将那桃枝置于布满灰迹的桌上,只见白日里娇嫩的粉白花瓣已经脱落,只剩零星两叶挂在上面,同蔫儿黄的花蕊作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时候,他们一同出城,她扮做男装活泼的性子让他忍不住的偷看。
后来是什么呢?
好像是她说要与自己和老三轮流驾车后,真的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食言。
再后来...
他傻傻的笑了一下,低头看向身上被他一次次摊开铺平又一次次叠好的鸦青色长袍。或许这对小姐而言不过是一点点溢出的善意,只是不小心滴落到了他身上,可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