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208)
说完这些,裴寂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庄重。
他不再看父亲,而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然后,在长宁伯惊愕的目光中,面向着他,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咚!”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上,那声音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长宁伯的心上。
“咚!”
第二下。
长宁伯浑身剧震,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寂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裴寂没有理会,每一次抬起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叩击。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长宁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儿子一次次俯身叩首,那每一次磕头都像砸在他的心窝上,痛得他浑身发颤。
他想阻止,喉咙却像被什么死死堵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三个……四个……”长宁伯在心中无意识地默数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老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咚!”第十个响头落下。
裴寂直起身,额头一片红肿,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他挺直背脊,跪在父亲面前,抬起脸。
“父亲,”裴寂的声音因方才的叩首而微微沙哑,却异常清晰,“这十叩,一谢父亲多年生养深恩,二谢母亲慈爱抚育之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父亲泪眼模糊的双眼。
“还有……最深的歉意。”裴寂的声音低沉下去,“为我占据了这个位置这么多年。”
长宁伯脸上的悲痛瞬间凝固,被一种茫然和惊骇
取代。
他听不懂,却又仿佛在儿子眼中看到某种让他为之战栗的真相。
第94章 贺岁信
裴寂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这躯壳,这身份,本非我所有。”
平静地说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没有回避父亲陡然瞪大的眼睛。
“初来此世,如浮萍无根,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心归何方。”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梦境,“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包括您和母亲的爱护。”
长宁伯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桌案才勉强站稳,他死死盯着裴寂的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这些年,师长的教导,挚友的扶持,同袍的生死情谊……还有,”他眼中浮现出洛昭寒明艳的身影,“遇见了想要携手一生的人。这方天地,这具躯壳承载的一切,早已成了我割舍不下的根。”
他挺直脊梁,目光如炬,“从今往后,没有隔阂。我就是裴寂,裴寂即是我!我会用这双手,这条命,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走我自己的路,担我自己的责!”
最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
“咚”的一声闷响,长宁伯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桌沿滑坐在地。
他像个迷途多年终于找到出口的孩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泣声。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跪在面前的裴寂:
“我的寂儿……我亲生的寂儿……他到底去了哪里啊?!”
裴寂沉默地跪着。
窗外的光线不知何时偏移了些许,一道斜斜的光柱恰好落在裴寂的侧脸上,映着他额头的红肿和沉静的眼。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沉默持续着,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
长宁伯的哭声渐渐低弱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绝望又带着一丝期盼,看着沉默的儿子。
终于,裴寂缓缓地抬起头。
他没有看父亲,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天空。
暮色开始悄然浸染天际,将云层边缘染上灰蓝。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温柔,却又像是最深的叹息:
“他去了何处,我不知道。但我真心祈愿,愿他……能得见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长宁伯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裴寂依旧跪得笔直,看着父亲蜷缩在地上,那哭声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歉疚。
“父亲,”他的声音比方才更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对不起。为我的欺瞒,为我的存在。”
长宁伯的哭声骤然一窒,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裴寂。
“不……不……”长宁伯的声音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在为谁道歉?是为那个不知去向的亲生儿子?还是为这些年对这个占据儿子躯壳的灵魂那份始终隔着一层的爱?
亦或是为了那日的无能,为了此刻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