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124)
“快——!快堵上!”
姬阳站在塌口十丈开外,脸上的冷意却比风雨更凛冽。他望着那道水流怒吼的缺口,喉头发涩,心底却强行按下不安。
他知道自己不能先一步慌乱。
这场雨,比他预估的来得更早,也更急。
他强自镇定,冷声吩咐:“传令,所有东阳军,全员投入抢堵西坝塌口。”
“将麻绳分批取来,一端绑腰,一端系桩,不许任何人单人行动。”
“是!”
士兵们来不及多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朝马车奔去,疯了一样搬运麻袋与石块。
有人将粗麻绳往姬阳腰间一勒,一边套一边喊:“都督,小心足下!”
姬阳自己扯过绳头,往身上一缠,再反手一圈,另一边紧紧绑在了堤岸远处老树上。雨太大,绳子打滑,他咬牙将结死死扣住,手背瞬间磨破皮。
杜孟秋冲他喊:“都督,这等事属下来就——”
“闭嘴。”姬阳低声,“多一个人,宁陵就能少淹一尺。”
说完,他已经提起一袋麻包,脚下陷进泥中,步步踏进暴雨与泥涌中。
水流还在咆哮,堤口缺口越冲越大。
东阳军排成一列,沿着狭窄堤道将沙袋一个个接力送入,最前线士兵几乎是整个人趴在水边,将袋子用肩扛住,再用身子往塌口一顶!
“砸桩!快砸桩!”后方呼喝声不断,有人高举长木桩,三人抬着往下砸进泥水。
“再拿桩来!缺了!”
“绳子拉紧!那边有人掉下去了——”
“快!去救人!”
水声太大,命令在风里被冲散,但每个人都在跑、在喊、在搬、在顶。
有士兵失足滑落,被急流卷走,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没入黑水。
另一人跳下去想救,却也险些被卷走,是他同伴咬牙拉住绳索,三人一并摔进泥里才拉回来。
有个年轻军士腿被压在石下,满腿是血,仍死咬着牙说:“先顶住坝……别管我!”
东阳军,人人咬牙顶着,不退一步。
他们的脚陷在泥水里,肩膀顶着风,手背被麻袋磨烂,嘴里全是泥和雨,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姬阳满身雨水和泥浆,甲胄早已脱落,双手一边搬沙袋,一边吩咐部署。
“第一小队,往左边绕,那里也开始松动了!”
“快去搬木排,把西口那边压上去。”
他声音嘶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慌乱,哪怕他的心,其实已经没底。
没人能预判这场雨会下多久,上游到底还要涨多少;没人能确定这道坝还能撑多久。
他只知道,这一夜塌坝,全城就完了。
雨还在下,水声轰鸣如雷。
堤口这边刚被堵上一些,但水势不退,反而在持续咬噬堤岸两侧的泥石,塌口缓慢扩大。
“快、快,右侧!再给我砸两根桩子!”
“麻袋呢?那车麻袋还没送过来吗!”
“人手不够了!”
一连
串喊声此起彼伏,堤前油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照出一道道泥水中搏命的身影。
杜孟秋奔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喊道:“都督,能换的都换了,剩下的是重伤未愈的,还有两个昨日发烧后才醒。”
“再塌一丈,水就会从左岸拐弯进村,宁陵就真守不住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河面上的水光一寸寸逼近堤顶,已将堤外几棵柳树的枝丫全部吞没。沙袋一袋袋扛上来,却也被湍急水流卷走。
麻绳拉得笔直,士兵们像一只只蚂蚁死咬着命线,在湍流里拼命压住水头。
一个东阳军士被一根浮木击中,头破血流,却死死抱着沙袋不放,他的同袍一边哭一边扛他上岸,嘴里喊着:“都督,人快没了,我们顶不住了啊!”
姬阳站在原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哪怕东阳军再精锐,也不是神。
堤坝已摇摇欲坠,堤下石桩尽数淹没,人力轮换已不及,沙袋供不上,锤子丢了、绳索断了,塌口却还在崩,一点点吞下他们的努力。
他嗓音发哑,手指颤着按住胸膛,声音低得几乎嘶哑:“还剩多少人?”
杜孟秋迟疑一下:“不到两百。”
姬阳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也给我死撑。”
堤坝边的水声已几乎盖过了人声,而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油灯的光穿过风雨,像是夜中亮起的星星,却渐渐带出后方成列的火光与人影。
姬阳猛然回头——
雨幕中,一身蓑衣的姜辞正撑着灯,一步步踩着泥水走来。身后,是上百号村民,提着锄头、背着麻绳,还有人扛着木桩。
他站在原地,眼眶竟一时被风雨灌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