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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堕(116)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阅读记录

他需要鲜血来平息这份因“意外”而起的、无处着力的暴戾,需要用他人的性命来宣告,即便只是意外,伤了他的代价,也必须是尸山血海,无比惨重。

萧寒声毫无异议地应下,眼中寒芒一闪,杀意凛然。

那些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远不及殿下此刻所受痛苦的万分之一重要。

别院之外,七皇子因“旧疾复发、于静养中不慎意外”伤及眼部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流传,语焉不详。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模糊破碎的消息还是如同水银般,悄然渗入某些人的耳中。

林惟清在翰林院听到同僚窃窃私语的传闻时,心中疑窦更深。

这解释太过含糊其辞,欲盖弥彰。

他回想起上次见面时,七皇子那看似虚弱却偶尔掠过冰冷锐利光芒的眼神,那主仆之间异乎寻常的亲密与壁垒,总觉得这场“意外”背后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蹊跷。

但他人微言轻,无法求证,只能将这份愈发沉重的疑虑深深埋藏心底,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投向城西的方向。

都察院内的王御史,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这一消息。

老练沉潜的他,同样觉得此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寻常气息。

一切过于“巧合”,解释过于“完美”。

但他眼下正被自家侄子那摊烂事和调查赵阔案时遇到的种种“无形阻力”搞得焦头烂额,精疲力竭,暂时实在无力他顾,只能将这个疑点如同种子般,默默压入心底最深处,留待日后。

而在众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别院最深处,谢知白正被迫开始适应这“独目”的、扭曲模糊的世界。

剧烈的疼痛在强效药物的作用下稍稍缓解,但依旧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变得异常敏感、易怒,对光线、声音、甚至空气的流动都难以忍受,情绪在暴戾与极度疲惫间反复摇摆。

唯有萧寒声的存在,能像一道坚固的堤坝,勉强拦住他濒临崩溃的情绪洪流。

萧寒声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他的誓言,真正成为了谢知白的“眼睛”。

他事无巨细地、用低沉平稳的声音描述着眼前的一切——窗外秋叶如何飘落,烛火光影如何摇曳,文书上的字迹笔画如何……

他甚至超越了简单的描述,学会了通过谢知白极其细微的眉头蹙动、呼吸变化、指尖方向来判断他的不适、需求乃至未说出口的想法。

谢知白对他的依赖,也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病态的程度。

时常在深夜被剧痛惊醒,或因视线模糊、失去空间感而骤然陷入恐慌焦躁时,他会下意识地、精准地伸出手,在空中茫然抓取,直到紧紧抓住身旁那只永远等待着的、温暖而坚实的手腕或衣襟,仿佛那是他在无边血色迷障与痛苦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而萧寒声,总会立刻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微颤的手指,用沉稳可靠的语调低声汇报着周遭环境,给予他最基本的方向感与安全感。

这种极端的依赖与绝对的控制,在伤痛的催生下扭曲地缠绕、生长,将两人捆绑得更加紧密,也更加……窒息难分。

谢知白那只被厚重纱布覆盖的左眼,仿佛成了一个永恒的、疼痛的警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世界的无常与自身肉体的脆弱,也让他心底的黑暗、多疑与偏执,如同找到沃土的毒藤,滋长得更加疯狂、茂密。

而他仅存的右眼,在看人看物时,也因此而变得更加专注,更加冰冷,更加……深邃得令人不寒而栗。

独目之睨,窥视着人心与深渊,也必将毫不迟疑地,引向更深的黑暗与毁灭。

第49章 窥渊

谢知白的世界,被强行收缩、扭曲,禁锢在了左眼那片永恒的、灼痛的黑暗与右眼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却永远失衡的光影之中。

时日缓慢流逝,伤口在沈太医倾尽全力的精心调理下逐渐愈合,拆去了那令人窒息的厚重纱布,但双眼依旧被覆着一层轻薄的、始终浸润着清凉药液的黑色丝绢。

其下的眼球虽侥幸未彻底坏死脱落,却已永久性损毁,视力尽丧,只余下每逢阴雨潮湿天气便会反复发作、隐隐作痛的痼疾,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诅咒。

右眼的视力虽在药物辅助下慢慢恢复至可清晰视物,

但独眼带来的视野缺失、难以精准判断距离的障碍、以及时刻需要下意识转动头部来补偿视野的笨拙与眩晕感,

都让他内心无比烦躁暴戾,仿佛被困在一个无法挣脱的残缺牢笼之中。

他变得极度厌恶甚至恐惧离开熟悉的内室,终日滞留于光线被刻意调至昏暗的书房或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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