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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堕(117)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阅读记录

任何突如其来的声响、过于快速的移动身影,都会让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流露出冰冷如淬毒匕首般的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一头因重伤而更加敏感、也更加危险的困兽,随时准备撕碎任何可能的威胁。

他的脾气也因此愈发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前一瞬或许还因萧寒声精准无误地领会其未说出口的意图、递上一杯温度恰好的参茶而略显缓和,下一瞬就可能因汤药入口温度稍欠半分,或因文书上某个字迹在独眼视野中难以瞬间辨认而骤然暴怒,手边任何触手可及的珍贵瓷器、玉器或书卷,都可能成为他发泄滔天怒火的对象,碎裂声时常惊破别院的寂静。

唯有萧寒声,能在这片喜怒无常的情绪风暴中安然存在,甚至成为他唯一能够喘息、依赖的避风港。

萧寒声一丝不苟地践行着他那日立下的血誓,几乎成为了谢知白感官与意志的延伸。

他不仅是谢知白的“眼睛”,事无巨细、用低沉平稳的嗓音描述着眼前的一切光影变化、物体形状、甚至文书内容;

更成为了他失衡世界里的“拐杖”与“盾牌”。

他会提前预判谢知白行走可能遇到的微小障碍,悄无声息地移开;

会在有侍卫或仆役需近距离回话时,提前半步挡在谢知白侧前方,用身体隔绝任何可能惊扰到他的动作;

他甚至开始废寝忘食地模仿苦练谢知白过去那凌厉风骨的笔迹,替他批阅处理那些不甚重要的密报与文书,只为最大限度地减少他视力的耗损与情绪的波动。

这种无微不至、近乎读心术般的周全照料,逐渐成为了谢知白呼吸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对萧寒声的依赖,已深入骨髓,成为一种病态的生命支撑。

在深夜,他会从那些关于无尽坠落、永恒黑暗与血色迷雾的噩梦中骤然惊醒,冷汗涔涔浸透寝衣,呼吸急促紊乱,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地、慌乱地向身侧探出手。

而萧寒声总会如同早已等待般,立刻稳稳握住他冰凉微颤的手指,低声沉缓告知

:“臣在,殿下,一切安好,只是梦魇。”

只有感受到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与令人安心的沉稳声音,谢知白才能从恐慌中逐渐抽离,重新确认自身处于安全巢穴,呼吸缓缓平复。

这种全然的、近乎窒息的依赖,也让谢知白的控制欲与占有欲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要求萧寒声的视线必须时刻跟随自己,要求他事无巨细地汇报所有见闻——包括窗外飞鸟的种类、庭院落叶的数量、乃至其他侍卫、仆役们细微的表情变化与窃窃私语的内容。

他迫切需要透过萧寒声这双“眼睛”,来重新构建、牢牢掌控那个他无法再清晰直观的外部世界,任何一点信息的缺失或延迟,都会引发他内心深处深切的不安与暴戾的怀疑。

萧寒声对此全盘接受,甚至甘之如饴。

对他而言,谢知白愈发苛刻变态的要求,正是对他存在价值的最大肯定与独一无二的需要。

他沉醉于这种被极度需要、被绝对占有的感觉,甚至主动将自我意识压缩至最低,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极致地聚焦于谢知白一人之身。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伤痛与极端依赖的共同发酵下,变得愈发扭曲畸形,却也愈发牢不可破,如同共生一体的双头怪物,不容任何外物插入。

别院之外,时间并未因谢知白的被迫蛰伏而停止流逝,权力的棋局依旧在无声运转。

翰林院值房内,林惟清心中的疑虑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利用整理档案的间隙,试图秘密查询与城西别院历年修缮相关的记录卷宗,却发现自己权限内的记录干净得异常,几乎一无所获。

更让他不安的是,每次他试图深入时,总能隐隐感到似乎有一双冰冷无形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脊背莫名发凉,如芒在背。

他越发确信,七皇子那场所谓的“意外”绝非表面公告那么简单,背后定有隐情。

这种认知让他既感到恐惧,又抑制不住一种想要揭开真相、为可能存在的冤屈寻求公道的冲动。

他像一只徘徊在巨大黑暗兽穴旁的幼兽,既本能地畏惧其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又被那深不可测的神秘深深吸引,踌躇不前。

都察院那间堆满卷宗的廨房内,王御史捻着胡须,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疑虑。

其侄子的案子终于在多方博弈拉扯下暂时告一段落,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官职尽革,前途尽毁,王家数代清誉亦受损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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