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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堕(135)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阅读记录

“呃啊——!”

一声极力压抑、却仍从紧咬的牙关深处泄出的痛苦呻吟,在寂静的内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谢知白无意识地蜷缩在厚重的锦被之下,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发抖,额角与鬓边渗出细密冰冷的冷汗,迅速浸湿了鸦羽般的墨色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他紧紧闭着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动,原本淡色干裂的唇瓣被他自己咬得泛出深重的齿痕,几乎要渗出血珠。

一直如同最警惕的守卫般和衣卧于外间短榻上的萧寒声,几乎在那声细微痛哼响起的瞬间,便已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扯般,骤然睁开锐利的双眼,无声却迅疾地来到榻前。

他没有立刻点燃烛火惊扰殿下,而是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而清冷的雪光,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毯上,温热宽厚的手掌极其轻柔地覆上谢知白那冰冷汗湿、微微抽动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醇厚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稍稍安抚人心的力量:

“殿下?可是头又疼得受不住了?”

谢知白没有睁眼,仿佛沉溺于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只是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般,猛地伸出手,

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萧寒声肌肉紧绷的手腕,指甲因极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对方古铜色的皮肉之中,留下深刻的红痕。

他从紧咬的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几个断断续续、带着颤音的破碎音节,流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几乎从不曾对外人显露的脆弱与全然的依赖:

“……疼……萧寒声……头疼得……像要裂开了……好多针在扎……”

这近乎呜咽的示弱,比任何锋利的命令都更让萧寒声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立刻反手,用自己温热干燥的大手更加用力地、却又不失温柔地紧紧包裹住谢知白那冰凉微颤、指节泛白的手指,

另一只手则依旧稳如磐石地、力度恰到好处地为他按摩着抽痛不止的太阳穴与紧绷如石的额角经络,试图将自身温厚的内力与热度缓缓渡入,缓解那非人的痛苦。

“臣知道,臣都知道……”

他声音沙哑不堪,重复着这苍白却发自肺腑的安慰,恨不能将那些可怕的痛苦尽数吸纳转移到自己身上,

“沈太医备了加强镇痛的安神汤,一直温着,臣这就去端来伺候殿下服用?”

“……苦……那药……太苦了……”

谢知白将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在枕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委屈与抗拒,仿佛一瞬间褪去了所有冰冷外壳,变回了那个最畏惧苦涩药汁的孩童。

但这极其短暂的脆弱流露,迅速被新一轮更猛烈的痛苦浪潮所淹没吞噬,

“……不必……拿开……忍一忍……总能……熬过去……”

他终究是那个骨子里骄傲到了极致、隐忍到了极致的谢知白,即便在意识几乎被痛苦支配的最失控时刻,也残留着一丝不愿完全屈从于本能的倔强。

萧寒声不再多言劝说,只是更加用心地、沉默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指法精准地按压着每一个能缓解痛苦的穴位,偶尔低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试图分散他注意力的闲话,或是仅仅提供一种无声却强大的陪伴,

用自己坚实可靠的存在感无声地告诉他:

并非独自一人在这无边的苦海中挣扎。

就这样,一个在剧痛的浪潮中默默忍受煎熬,一个在黑暗中无声地守护支撑,直至那阵最剧烈的痛苦高峰缓缓退去,谢知白筋疲力尽、意识模糊地陷入短暂而不安稳的浅眠,萧寒声才会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却依旧保持守护的跪姿,守在一旁,目光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片刻不离榻上之人。

然而,当日光再次透过窗棂,白昼降临,

那个会在深夜里无意识喊疼、流露出罕见脆弱的病人便仿佛被阳光蒸发,消失无踪。

谢知白会强行调动起所有的意志力,压下所有翻涌的不适与隐痛,迅速恢复成那个冷静、苍白、甚至带着几分阴郁漠然的七皇子。

尽管脸色依旧缺乏血色,行动间仍需倚靠萧寒声的支撑,但他那双唯一完好的右眼中,已重新凝聚起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刀锋。

他开始重新每日定时听取萧寒声的低声汇报,内容早已不再局限于别院内的汤药饮食、琐碎杂事,而是逐渐扩展至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的风向。

“……太子粮案,三司会审已陷入僵局,王敬之拒不认下所有罪责,太子一方则反咬其勾结外人、诬陷储君,双方于堂上扯皮不休,陛下颇为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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