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也总是对阿辞这般“听话”，每次只要阿辞召唤他，他都会赶紧去到他的身边，始终都没有迟疑过。

而现在，墨辞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出于往日的习惯，他只是被他逼着就范罢了。这样的他，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和那些被火焚尽的梅花没有分别。

可是那些梅花因为墨辞经历了十年的风霜，见证了十年的朝暮，最后却也是因为他在大火中散成灰烬。他不愿，更不想再看到燕云有同样的结局。

“燕云……”墨辞出声唤他，声音里带了一丝久违的温情。

燕云感到惊讶，低垂的眉眼略微颤了颤。

墨辞沉默下来，再次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火已经熄灭了，纷飞的雪渐渐染白了窗棂。过了一会儿，他似是不经意间扬起唇角，苦笑一声道：“这雪下了半个多月都不停，冷得叫人难受，而梅花为什么还要选择在这样的日子里绽放？……”

他坐在那里，像是独自沉思起来，渐渐地，他再次浅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却看得人心口窒痛。

许久，他突然对着殿外轻唤一声，紧接着，一个和燕云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戴着为奴镣铐走了进来。

燕云见到此人不由心下一惊，他注视着那个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便又响起墨辞的声音：“我听说南方有一种朱砂梅，温暖中盛开的梅花应该更美吧，你去看一看，以后，再不要出现在这里了。”

“——”燕云没料到墨辞会放他离开，他怔住，张了张嘴，一时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墨辞微微笑过，“你舍不得我？”

他说话的语气竟如初见般带了几分少年人的轻快，可燕云听进心里只觉得满是悲凉。他定定地看着墨辞，慢慢动了一下嘴唇：“阿辞，为何……”

时隔多日，燕云终于又重新唤起了他的名字。过去的声音犹在耳畔，但却已是物是人非。

墨辞没有回应他什么，依旧凝神望着窗外。他眼中的怒恨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如同一瞬消逝的冰雪，此时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疲累。

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小了，白茫茫的天地一片寂静，唯有他跳动的心在独自言语着。

燕云，是我舍不得你呀。

第6章

多年后的今日, 他依旧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登上白玉石阶，独自一人往最高处走去。

天空中飞雪将至, 他每走一步都觉得冷的刺骨。等到终于走完最后一层石阶后, 他站在最高的地方转身, 群臣随即高呼“万岁”。

可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那双漆黑的眸子越过王宫的院墙遥遥望向远方。

他始终能听见，曾经在那里，有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而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爱你胜过爱这天下。”

十年的时间，燕云陪在他身边的那十年里, 经常这样对他说。

——“我爱你胜过爱这天下。”

墨辞喃喃说着这句话, 一片冰凉的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像极了那年燕云给他的最后一吻。

漫天大雪簌簌而下。

墨辞抬头, 望着眼前数不尽的雪花纷飞而过，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转身的刹那, 一颗冰凉的泪珠瞬间从他的眼里滴落下来, 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化进脚下的寒雪中, 再也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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