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床脚, 视线竟然变得模糊。滚烫的泪一滴滴落在手背, 竟又一种无法言说的灼烧感。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的阴冷感, 如同游丝般, 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后颈。又攀上他的手腕, 似乎在试图轻轻擦掉手背上的眼泪。

景洲浑身一僵, 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骤然停滞。

不是错觉！

那感觉太微弱了，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确实存在！

他猛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

没有身影，没有声音。

只有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冰冷气息，萦绕在房间的空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依恋？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试探着，不敢靠近，却又舍不得远离。

景洲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那无形的气息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先擦脸还是先擦手，进退两难。

他没散！

他真的没散！

他只是……变得极其虚弱，虚弱到几乎无法显现，无法触碰，只剩下这一点点残存的本能，还固执地缠绕在他身边。

是因为……“血里的味道”吗？是因为那个可笑的“标记”，才让他即便失去了本体依附，也没有彻底魂飞魄散？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体质变化，原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叶青的一部分，真的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融入了他的生命。

“叶青……”他试着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空气中的那丝阴冷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微弱的回应，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却留下了冰凉的触感。

他看不到他，听不到他，只能凭借那微弱到极致的感应，知道他还“在”。

景洲靠着门板，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这一次，不是愤怒，不是屈辱，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混杂着无尽愧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复杂情绪。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个脑子简单、行为粗暴、却只会用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在意”的蛇鬼，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这样一个位置。失去后，才知空洞有多大。

现在，他回来了。以这样一种近乎卑微的、脆弱的形态。

景洲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那里，流淌着带有“叶青味道”的血液。

是诅咒吗？

不。

此刻他清晰地知道，这是羁绊。

是他亲手酿下，无法、也……不愿再割断的羁绊。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静谧的雪景，轻声地，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那缕脆弱的游魂：

“喂……笨蛋。”

“下次……”

“不准再随便消失了。”

“……听到没有？”

空气中，那丝微弱的阴冷气息，轻轻缠绕上他的指尖，带着冰凉的、依恋的触感。

这一次，景洲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