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鬼老攻是憨憨(9)
叶青没有立刻离开。他侧躺在景洲身边,半透明的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卷着景洲无力垂落的手腕,那双幽绿的竖瞳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洲疲惫而愤怒的侧脸。
过了好久,久到景洲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他带着浓浓困惑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景洲闭着眼,懒得理他。
叶青似乎并不需要回答,他自顾自地,用他那简单直接的逻辑思考着,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颇为满意的结论:
“道士不好,惹你生气了。”他顿了顿,尾巴尖收紧了些,语气变得肯定,“以后,不找了。”
景洲猛地睁开眼,差点没气晕过去。
惹我生气的是道士吗?这他妈是重点吗?!重点是你这个混蛋对我做的事啊!
他看着叶青那张在黑暗中依旧俊美却非人的脸,看着那双里面只映着自己身影的、纯粹到可怕的竖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打,打不过。驱,驱不走。讲道理,他听不懂。
难道他这辈子,就要跟这个脑子一根筋的蛇鬼绑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比身体的不适更让他感到绝望。
叶青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似乎误解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景洲红肿的嘴唇。
“这里,我的。”他宣布。
手指下移,点了点景洲心脏的位置。
“这里,也是我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蛇类认准猎物后、至死方休的笃定。
景洲闭上眼,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而这个噩梦,似乎……没有醒来的那一天了。
景洲,在身心双重受创后,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和一只蛇鬼,讲人类的法律和道德,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而那个“你血里都是我的味道”的诡异说法,也像一根刺,悄悄扎进了他的心底。
第9章
浑浑噩噩地趴在床上, 直到日上三竿,奶奶在外面敲门问是不是不舒服,景洲才哑着嗓子回了句“有点累, 再睡会儿”, 勉强搪塞过去。
身后的钝痛和身体的酸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乃至前晚的荒唐。屈辱感依旧灼烧, 但奇异的是,当那股灭顶的愤怒随着道士的落荒而逃而稍稍平息后,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
打不过,赶不走,说不通。
他就像是被一张无形又冰冷的网缠住了,越是挣扎, 缠得越紧。
叶青之后几天倒是安分了不少, 没再搞出什么“夫夫宣言”后的激进举动,也没再提烧纸丫鬟那茬。
他依旧像个甩不掉的背后灵, 景洲走到哪儿,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跟到哪儿, 只是存在感稍微降低了些, 大多数时候只是盘踞在房梁、窗棂或者某个阴影角落里, 用那双幽绿的竖瞳默默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景洲。
那眼神,固执依旧, 却又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景洲偶尔撞上, 会觉得那里面除了蛇类的冰冷和占有, 似乎还有一丝……笨拙的观察和试探?像是在研究一个难以理解的、却又极其重要的课题。
比如, 景洲因为身后不适, 走路姿势有些微妙的别扭时, 叶青的尾巴会无意识地绷紧, 竖瞳里的光会闪烁一下。然后景洲就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住自己, 让他舒服些。
比如,景洲吃饭时因为心里憋闷,食不知味,草草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时,叶青会从房梁上探下半个身子,盯着那些剩菜,眉头微蹙。不久后桌上会有一碗绿豆汤或者冰酥烙。
甚至有一次,景洲半夜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喘气时,发现叶青不知何时已经凝实了身影坐在他床边,一只手正悬在半空,似乎想碰他又不敢,见他醒来,立刻缩了回去,身影也迅速变淡,只留下一句飘忽的、带着点慌乱的:“……做噩梦?”
景洲没理他,重新躺下,背对着外面,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种诡异的、僵持中又带着点微妙变化的平衡,一直持续到景洲大二暑假临近结束,返校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空气里开始弥漫起离别的躁动。景洲开始收拾行李,把那几件带来的夏装叠进行李箱,又把奶奶硬塞给他的、自家晒的干菜和腌制品仔细包好。每放进去一样东西,他心里就沉一分。
不是对假期的不舍,而是对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视线的……不确定。
他走了,叶青怎么办?这蛇鬼能离开这个村子?离开那个泡着他“本体”蛇头的酒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