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天师馆(17)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慢走近天师馆。
他没有看我们,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俯下身,把花束轻轻放在门口。
我正要开门,贺临川的手忽然按住我的肩,力道不大,却让我瞬间定在原地。
他的声音极低:“别动。”
那人放下花后,直起身,转身往街角走去。
可是当他走出三步,身形便像被什么吸走般,慢慢变淡,变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我指尖冰凉,连心跳也慢了一拍。
贺临川推开门,弯腰捡起那束花。
是一束盛开的白百合,花瓣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看见了吧?”他垂眸看着花,声音低沉,“这花,不是活人送的。”
我愣住,一阵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什么意思?”
“我早说了,这花不吉利。”贺临川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和天气差不多寻常的事。
我低头看着那束白百合,花瓣上凝着细细的水珠,在灯光下映出一圈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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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川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语气懒散却带着命令的味道:“来一趟,带上你该带的东西。”
我挑眉,“你打给谁?”
“一个情报贩子。”他说得理所当然。
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看到来人后,我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男孩,背着个破旧书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露出几张泛黄的纸角和一只缺了耳朵的布兔子。
他抬头看我,笑得像个清晨偷溜出门买糖的孩子,眼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老成。
“紫微笔,好久不见。”
我下意识回道:“我们见过吗?”
等等,他叫我“紫微笔”?
之前阴婚替嫁的林婧好像也说过我是什么紫微笔……
“见过,也没见过。”他晃了晃书包,跨进来,像是进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搬了张椅子坐下。
贺临川丢给他一包糖,语气随意:“苏年,别装可爱,说正事。”
苏年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含糊地说:“三天前,这附近有个快递员出车祸死了,骨灰还没下葬,放在殡仪馆里。他的魂一直不安稳……昨晚从殡仪馆跑了出来。”
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那白色的百合花是什么回事?”
苏年冲我眨眨眼,“嗯,他生前接到最后一单,是送一束白百合,收件人是这里。”
屋里静了一瞬。
外头的风像是特意挑这时候钻进窗缝,吹得那束百合轻轻颤动,花瓣边缘的水珠掉落,落在桌面上,散成一圈冰凉的痕迹。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贺临川问苏年。
苏年一脸“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表情,“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忍不住问。
他对我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百年前就在这条街混,谁家添了口人,谁家少了口人,我都知道。”
他的语气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可我留意了一件事,他一个外貌10岁的小学生, “ 百年前就在这条街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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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贺临川带我去找那位快递员的妻子。
她住在馆子斜对面的老式公寓里,楼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墙壁被岁月熏成斑驳的深黄。她开门时,脸色比门外的光还暗。
“你们是?”她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却没有哭过的红痕。
我开口:“我们想跟您聊一下关于您先生的事情,他生前是不是要送你一束白色的百合花?”
她低头笑了,笑意却像冰,冷而无色:“花啊……那束花不是给我的。”
我愣住,以为自己听错:“可——”
“我们早就说好要离婚了。”她打断我,语气平淡,“一个月前,他说他喜欢了别人。然后,他就去外面住了。”
她顿了顿,抬眼盯着我,嘴角有一丝讽刺:“他没别的本事,变心倒是快,我连他喜欢了谁都不知道,他就死了。”
我听得心口微微发紧,不知道是为这段破碎关系的冷漠,还是因为她话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倦意。
贺临川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问:“那束百合……您确定不是送给您的?”
“确定。”她的语气干脆,“我们家不摆白花,那是丧事的颜色。只是他这直男从来不知道这种事,还说白色的花看起来很美。”
白百合,丧事花。贺临川的第一反应,竟意外与她一致。
“那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住吗?”贺临川问道。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都离婚了,我还管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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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师馆的路上,风更冷了。
我忍不住问贺临川:“她的意思是……那花是送给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