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郎+番外(267)
就连他也佩服,爹对娘照顾得无微不至。
觉得老天都在眷顾娘。
可老天终究是要收回自己的仁心,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
熟睡的穗禾再度醒来,就看见榻边围着的都是她的家人。
张氏与王大诚早些年回了江南养着,穗满成婚后就带着夫婿回了江南照看他们。
王安和早已不惑,朝堂上那个铁骨铮铮的王御史,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阿娜尔也哭的稀里哗啦,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尽管早就知道穗禾只是自己的养母,可生恩不如养恩,她早就视穗禾为亲生母亲。
西域的药不知寻了多少,可依旧救不回母亲。
陆镇圭跪在榻前,闭着泪流不止。
穗禾挨个看了看他们,又摸了摸孙辈们的小脸。
“让他们出去吧,别让病气过了给他们。”
她含笑看着他们,陆瑾晏强忍悲痛让他们都出去了。
穗禾看着帐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濒临死亡前,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座重建一半的西宝行。
皇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下了旨意,不准再开与西域来往的铺子。
她数年的心血白费,西宝行开不了,于是她开回了点心铺子。
只可惜,终不似少年游。
她过去心心念念的点心铺子开了,可她好像是被熬尽了心血。
世道不公,对女子总是苛求。
穗禾闭上眼,心想:
困住她的从来都不是陆瑾晏,而是这个世道。
死去是否能来到梦中的极乐之地?
她要得不多,不过是男子能读书,女子也能。
男子能肆意活着,女子也能。
她想要有一日,能让她随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不想再被束缚,再被关在处处都是规矩的地方了。
她不想做自己觉得没错,旁人却一个劲地指责她犯错。
自始至终,她要的不过是公道与尊重二字。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身子越来越轻。
耳边却传来再是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别走!别离开我!”
穗禾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陆瑾晏声泪俱下。
她与他纠缠了大半辈子,真情假意早就分不清了。
“哭什么?人都是要走的。”
她笑着说。
陆瑾晏却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我舍不得。”
过了许久,他眼含热泪,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你可曾爱过我?”
穗禾一怔,眼前如走马灯似的闪过这些的画面。
许久后,她说:“恨有九分。”
陆瑾晏又哭又笑,“爱便是一分。”
“有一分也足够。”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却感觉她的手慢慢泄了力。
床榻上,她像是睡过去般。
可陆瑾晏知道,她彻底离他而去。
广惠尼师的话响彻在他耳边。
他在佛前长跪不起,祈求神佛让她平安无事。
他愿意以自己所有寿数相抵。
他不信神佛,可除了神佛,却是无人可求。
广惠尼师长叹一声,“施主莫要强求。”
陆瑾晏看着佛祖,眼底没有半分敬畏,“在下偏要强求!”
是了,他偏要强求。
陛下面前,他曾说过生死相随,黄泉路上不让她孤身一人。
她身子不好,被鬼差欺负了怎么办?
陆瑾晏用刀削了两人一簇头发,打成结牢牢握在手里。
今生犯的错,弥补不了,只求来世。
窗外,是呼啸的北风。
漫天树叶被吹起,风停,落叶归根。
屋外,陆镇圭破门而入。
却见一把匕首插入父亲胸膛,鲜血染透衣裳。
他早已无了呼吸,一只手死死握住什么,一只手死死握住母亲的手。
地上有信一封,观之仓促而就。
“莫要同葬,将我葬在离你母亲不远不近的地方,让我能看着她就是。”
“墓碑莫写她是陆氏妇,写她姓甚名谁。”
两行清泪落下,晕染开墨迹。
北风呜呜地吹,像是哭声。
-全文完-
第176章 番外现代篇1
四月的天,傍晚时分带着点冷意。
王穗禾迷迷糊糊醒来,摸了一把脖子后面,却出了不少汗。
再一摸脸上,额头细密的汗珠不断,眼尾更是潮湿一片。
目光触及之处是一个格外昏暗的帐子,王穗禾头疼得厉害,缓了许久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用力扯开不知道怎么全部跑到她脖子处的薄被子,她的床帘就被掀开了。
“终于醒啦?你今天午觉睡了好久,要不是凑近能听到你的呼吸声,我们都怀疑你出事了!”
咋咋唬唬的,又格外清脆的女声响起。
王穗禾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赵莺桃,呜咽一声,拉过她的肩膀,抱着她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