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定襄夫人彻夜在这里看护杨槐江,还不知道时景宁出事了。
千灯自从知道杨槐江的预谋后,对她这个姨母也冷了心,径自在椅中坐下,对她道:“姨母稍安勿躁,此事来龙去脉,我们总得先弄清楚。且等大夫过来,让表哥能开口说话,好好了解昨日他与时景宁的纠葛再说吧。”
定襄夫人怨愤道:“这事我最清楚,便和外甥女你好好说说吧!昨日你表哥他……他要去厨房弄点东西,故此前去借用……”
千灯知道杨槐江是要去厨房给自己熬迷药,也不点破,只冷冷听下去。
“因你的后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因此我便亲自带着葛嬷嬷帮他安置收拾,没想过不多时,你表哥忽然从外面趔趄撞回……”
见杨槐江捂着脸,脚步踉跄几度撞在假山上,定襄夫人吓了一跳,忙过去搀扶他。
杨槐江不肯放下手,只喊她们滚开,定襄夫人隐约从他指缝间看到露出的皮肉,只见红肿不堪,全是水泡,忙命葛嬷嬷去找府中人拿火伤药,又赶紧询问杨槐江发生了何事。
杨槐江嘴巴喉咙被烫坏,说话艰难含糊,但终究还是将原委说了。
原来他刚进厨房烧水要煎药,时景宁也随之进来了,说是弟妹最近胃口不好,给他们熬点药。
他对厨房熟悉,知道杨槐江也要煎药,便寻了两套小炉子和陶罐,帮他一起煎上了。
火烧得很旺,罐中药很快就沸腾了。时景宁掀起盖子看了看,然后叫了他一声:“杨公子。”
杨槐江一抬头,却见时景宁提起那罐迷药,手迅速一掀,整罐滚烫的汤药直泼向他面门。
沸水泼脸,剧痛无比,杨槐江下意识地捂住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谁知时景宁又一脚踏住他的肩,提起药包煎出的那罐药,冲着他的脸再度倒了下去。
杨槐江的手、脸、还有惊呼大张的嘴巴全都给滚开的药汁泼了个严严实实。
那药一碰触到肌肤伤口,就如千万根针猛扎进去,本就受伤的肌体顿时如被腐蚀融化,疼得他全身抽搐,只能短促哀号。
杨槐江在剧痛中强撑着爬起来,要和时景宁拼命,却见对方已抓住了明晃晃的菜刀,冷冷地逼视着他,仿佛下一刻手中的刀就要砍到他的脖子上。
杨槐江虽然惨痛至极,但也知道时景宁在厨房里抡惯了菜刀,自己绝不是他对手,当下只能仓皇而逃,免得丧命于他的手中。
定襄夫人一边哭,一边痛诉时景宁的残忍可怕。
千灯与众人都没想到,一贯腼腆温柔的时景宁,在那一刻居然会如此果决,利落地惩处了要伤害她的人。
她强忍心下酸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此,委屈表哥了。”
“灯灯,你表哥都被害成这般模样了,岂止你轻飘飘的委屈二字能带过的?”定襄夫人显然对她的反应极为不满,指着杨槐江紧闭的房门道,“昨夜你表哥那般凄惨模样,我这个当母亲的,真是心都碎了!他痛得呻吟一夜,我守了他也哭了一夜,苍天啊,杨家的列祖列宗定要保佑槐江安然康复啊……”
千灯懒得再听她哭诉,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姨母好生照顾表哥吧,我这便先告辞了。”
定襄夫人一把拉住她,急道:“槐江可是姨母唯一的指望了,如今时景宁将他搞成这般模样,灯灯,你可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啊!”
千灯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扯回。
定襄夫人又回头看崔扶风,道:“扶风,论起来,槐江与你也是族表兄弟,你可得督促大理寺,好好惩处那个时景宁!”
“怕是要让舅母为难了。”崔扶风淡淡道,“大理寺管得天下所有事情,怕也无法寻到黄泉下为杨槐江主持公道。”
定襄夫人怔了怔,茫然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要是不服,可以去地下找时景宁。”凌天水嘲讥道,“实不相瞒,夫人控诉时景宁伤害杨槐江,我们还怀疑杨槐江杀害了时景宁呢。如今一切真相尚未大白,还请夫人好好看着你家儿子,毕竟,他身上背负着杀人嫌疑——这可比热水泼人的罪名大多了。”
定襄夫人面色惨白,张大了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灯转身便走,来到院门口时,定襄夫人如梦初醒,赶紧追出去,握着千灯的手,也着意将自己手腕上的赤金梅花镯子露了出来:“灯灯,你可不能不管你表哥啊!你娘当年也格外喜欢槐江的,她……她和我姐妹情深……”
可惜,她再怎么说,也已经是白费心机。
时景宁在临去前,送了县主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