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国公主梗着脖子,色令内荏:“哪来这么多巧合?有些确是巧了,有些只是你猜测而已!杨槐江在外面收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你又没看见,你们只管问他去,与我公主府何干?至于我府中女官,待我回去好生审问,究竟这九树金花从何而来,定会给个交代便是。”
众人心知肚明,女史被带回公主府后,哪还有审问可能?
千灯立即问崔扶风:“崔少卿,这女官盗窃御赐之物,又诬陷朝廷县主,该当何罪?”
崔扶风行若无事,淡淡吐出四个字:“论罪当诛。”
一言既出,女史吓得瘫倒在地,下意识抬手去抓面前郜国公主的衣摆:“求公主救救奴婢……”
郜国公主一脚踢开她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你和昌化王府有何仇恨,为何要编造谎言,陷害零陵县主?”
得了她的话,女史慌忙叩头,只磕得额头血流不止:“是,奴婢……奴婢的家人从军,因犯了军法被昌化王斩首示众,一家人也因此流离失散。奴婢心怀怨恨,故此在拿到这九树金花后,便编造谎言,意图诬蔑昌化王府……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郜国公主冷哼一声,转头对皇后道:“原来是这贱人与昌化王府的私怨,因此编造谎言,连我堂堂大长公主都被蒙骗了,属实令人气愤!”
这过河拆桥的伎俩,千灯心知肚明,道:“公主府的女史,纵有怨愤,如何能盗取王府深藏的九树金花?还望大理寺能彻查此事,令真相大白,免得漏了其中重要关节,让真凶逍遥法外。”
郜国公主心下大急,萧浮玉更是惊慌失措,但看着太子的面色,又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做任何事,只能哀求地看向皇后。
皇后神情淡漠,不置可否地挥手,示意先将这女官带下去:“此等险恶奴婢,留在这儿,本宫看着心烦。”
内侍们应了,提起女史推到殿外,将她搡到栏杆边,便放开了手。
萧浮玉愤愤抬眼,瞪向这个额头流血、狼狈不堪的女史,冷哼了一声,又一脸晦气地转过了头。
就在她转头的下一刻,那女史浑身颤抖地闭上眼,从栏杆内一跃而下。
宣徽殿建于高处,下临太液池。绝望的哀号声很仓促也很短暂,随即被轻微的砰一声结束。
在殿内一片寂静中,内侍走到栏杆边看了一眼,快步走到殿前,高声禀报:“启禀皇后殿下,犯人自知罪责难逃,已畏罪自尽了——”
千灯依旧跪在殿内,只是天气太过寒冷,地上的寒意一点点渗上来,蔓延她全身,令她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她看到郜国公主冷冷地撇嘴,说:“零陵县主,我府中人虽误传谣言,但如今人都没了,也算对你有交代了,还望你化解怒意,放下仇怨,不要牵涉其他无辜之人。”
她也听到皇后的声音,平平淡淡,与往日并无不同:“崔少卿,昌化王府的纵火案及两桩人命案,本宫看你之前所言已十分清晰,冤魂索命之说虽不可信,但杀人后迷失本性发癔症却大有可能。你与大理寺再查探一下,最好能在杞国夫人出殡之前,尽早将此案结了吧。”
皇后的意思,就是打算以杨槐江杀害时景宁、而后癔症自尽结案了。
崔扶风应道:“是,大理寺定当详加查探,务必不放过任何纰漏。”
“零陵今日也受委屈了,昌邑,待会儿入席,可要记得给零陵敬杯酒压压惊。”皇后说着,见一切事情已波澜不惊地平息,再看看时间,便起身示意众人到偏殿入席。
萧浮玉立即上前扶住皇后下玉阶,恭敬道:“是,昌邑今日莽撞了,也替我娘给皇后殿下赔个不是。谁叫我娘素日便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情呢?是以一听到那种事,当时便气血上涌,以至于急躁失察了。”
皇后一哂,回头见太子犹自神色黯淡,抿唇默然望着千灯。她皱眉轻咳,道:“既然昌化王府事务繁多,那么零陵县主便免了后日的荐福寺祈福上香,专心处置府中事务,尽早结案吧。”
千灯叩首谢恩:“是,多谢皇后殿下。”
皇后起身,不动声色示意儿子:“太子跟我来。”
后方千灯已起了身,崔夫人帮她将地上散落的九树金花捡拾起,放置于锦盒之中。
千灯抱着盒子向崔夫人道谢,她却笑道:“待会儿便要入席了,你带着盒子饮宴甚为不便,不如先交给扶风吧——他性子稳重,肯定不会出错的。”
千灯点头,将锦盒交付到崔扶风手中。
崔夫人轻拍儿子的手臂,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去吧,这可是县主交代你的,不可轻慢。”
崔扶风收好锦盒,却听母亲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后我跟你爹说说,你没名没分呆在县主后院总不像话,还是得上名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