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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227)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一瞬间又觉懊悔,浓长的纤睫毛下垂,遮住自己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心底那些不该泄露的情愫。

凌天水略有些诧异地挑挑眉,手上查看遗骨的动作却未曾停过分毫:“我又不懂医理,怎么伺候你?”

千灯默然望着他平淡的神情,许久,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这样啊……”

凌天水的手终于顿了顿,抬眼瞥向她,那硬朗严峻的眉压着沉沉的深眸,问:“不然呢?”

千灯抿抿唇角,转开了目光,再没说什么。

外间脚步声响起,是崔扶风安排好了大理寺去往虢州的事务,回转义庄来了。

见两人在屋内安安静静,他有些诧异:“尸身检验完了?”

千灯垂眼看了看手中空无一字的卷宗,有些不自然:“还没。”

凌天水则举起手中半只焦黑的脚掌,说道:“死者的脚掌,有不相嵌合的痕迹。”

千灯在案卷上记录着,问:“哪里不相嵌合?”

“两具尸身的左脚都还好,而右脚……”凌天水指着左边那具尸体的脚踝处,说道,“这具应该是时景宁的尸身,多了一层软骨膜。”

崔扶风上前,与他一起查看被压垮分裂的尸体足部,端详那片被烧得焦脆干瘪、几乎只如一层蝉蜕贴在骨头上的软骨,若有所思道:“既然时景宁多了一层骨膜,那么想必杨槐江的尸身,少了一层?”

凌天水点头:“每个关节处皆有的软骨,它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崔扶风端详着那两片软骨,而千灯在案卷上记录着遗骨的情况,问他:“我想到一些事,可能需要去虢州才能得到确凿验证,大理寺能派个人去帮忙查证一下吗?”

“好,我马上安排。”崔扶风自然一口应承,“长安到虢州不过四百里,驿马加急不到一昼夜,如果你要最快的话,飞鸽传书,几个时辰便有消息了。”

“那我这就给你写个单子,将需要查证的内容一一写出来。”

凌天水将骨殖再彻底勘察一遍后,将一应验尸的东西收回藤箱,才脱去手上的薄皮手套,在义庄门口的溪流中洗尽双手。

他看似不经意,随口与看守义庄的老人搭讪:“老伯,近来义庄中都还安静吧?”

老头唬道:“你这话说的,义庄要是不安静,那不是要糟了?”

“这倒是,这点小钱给老伯买酒暖暖身子。”凌天水也不笑,只十分自然地摸出一串钱给他,问,“最近好像世道尚算平静,只有我们王府这两具烧焦的尸身吧?这两日,可有什么人来祭奠?”

老头揣了钱在怀中,指指阴森屋内那两具被白布盖着的焦尸,说:“还真有一个,就前日过来的,三十余岁的一个男人,胳膊好像受伤了,手背上全是淤青。那时这边就一具尸身,他说自己来祭奠熟人的,结果布都没掀开看,估计怕看见焦尸,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哦?”凌天水倒是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他没掀开过盖尸布?”

“仵作们把尸身运来后,把尸骨摆好,白布都是老头我盖得嘛。”老头比划着双手一抖,从脚往上拉,“这边风大,门窗又不严实,盖到头后,我会将布角掖到木板下,这样就不会被吹飞了。所以他要是掀开看了死者面容,那布角肯定就拉出来了啊。”

凌天水问:“那脚部的布角,你会掖进去吗?”

“那不会,毕竟四个角都扯住了,风一吹岂不就鼓起来了?”

凌天水点头,若有所思:“各行各业都有讲究,老伯也是精细人。”

他走出义庄,看见千灯正倚马写着虢州需要查证的清单,而崔扶风翻看着她在卷宗上所重点标出的记录。

“真没想到,县主居然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最不可能的人。”崔扶风说着,因为这呼之欲出的案情,心底却并不轻松。

千灯长长呼出一口气,在这阴寒的山间,白色的雾气在她的脸颊旁弥漫,让她眉间的惆怅更显浓重:“无论心底的秘密隐藏得多深,可做过的事情、有过的经历,只要存在,就不可能彻底抹杀。”

崔扶风默然点头:“等虢州的消息回来,或许我们才能窥见,那底下真正的秘密吧。”

“秘密尚未可知,但我打听到一件小事,或许能确证县主的猜测。”凌天水牵过马,简短地将守义庄老人的话转述给他们。

“所以这趟义庄,我们是来对了,至少,所有的猜测都验证了。”千灯长长舒气,戴好帷帽上马的动作也显得利落起来,“走吧。”

凌天水翻身上马,扬鞭之时,忽然因为心口一种莫名的悸动,下意识回头看向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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