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凌天水,下意识问:“那么,你娘流落西北时发生过什么,你可清楚吗?”
孟兰溪摇了摇头:“我娘对于过去之事缄口不提,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说无非是大漠风沙,没什么特别的。”
千灯理解孟夫人不肯说过往,只问:“她回中原十八年,一直都没再与西北那边联系了?”
“是啊……”孟兰溪应着,然后才有些诧异,“县主怎么知道我娘回来十八年了?”
“你们入选我夫婿之时,礼部有父母情况卷宗的。”她随口搪塞。
——其实,礼部写的内容并不详细。
是府中每次出事之后,她与崔扶风都会将所有人的情况再详细搜集琢磨一遍,所以,对于她如今剩余的郎君们,她了如指掌。
两人沿着高墙,慢慢走回住处去。
“县主的脚伤还要紧吗?需不需要我为你配点药?”
“没事,只剩些微刺痛了,不打紧的。”
千灯说着,瞥着他温柔问候的面容,心下想的却是,十八年前,凌天水六岁那年,孟夫人离开了西北,嫁给孟父,并在当年生下了孟兰溪。
难怪他以前会被孟家骂成野种,毕竟他出生的时间,太仓促了。
这一身清隽的少年郎君,似乎有着并不体面的身世呢……
两人一路行走,经过栀子花下,不约而同一起站住脚,看向那堆新土。
默然凝望片刻,千灯转过目光,看见孟兰溪黯然神伤的面容。
“孟郎君,你觉得,杀害白白的,会是金堂吗?”
孟兰溪摇摇头,语带迟疑恍惚:“我不知道……但,死者已矣,无论白白是他弄死的、或者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我觉得,虽然金堂有些任性、有些不懂普通人的世情,可我记得当初,他就是因为我无意中帮过金团团,所以一意要向我致谢,愿意来参选我的夫婿——我想,推己及人,他能这般爱惜自己的宠物,想必也不会对别人的下手。”
“是,我知道县主的意思。”孟兰溪轻出了一口气,说,“我不会怪罪怨恨他了,我想,对白白下手的应该另有其人,大概不是金堂。”
千灯点了点头,希望他是真的释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只见凌天水和崔扶风正从外间回来,两人神情都有些神情凝重。
见他们过来,孟兰溪开口招呼:“凌司阶、崔少卿。”
崔扶风淡淡颔首,而凌天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向千灯,示意了一下手中一把刀。
那是一把御林军的制式刀。
知晓他们此去必定有重大发现,千灯嘱咐孟兰溪回去好好休息,三人屏退了所有人,闭门在屋内交换了他们此去收获。
“凌司阶对军中诸事熟悉,因此我们带了同样的刀去了御林军中,趁着纪麟游如今不在,暗地将他军中所用之刀调换了。”
听崔扶风这般说,千灯有些迟疑:“用惯了的刀总有不同,他身边的侍卫不会察觉吗?”
凌天水将手中刀抽出,搁在桌上:“没事,只换了刀身,外鞘还在营中,纪麟游如今不在军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抽出刀刃查看的。”
千灯执刀看了看,与凌天水之前所说一样,御林军的佩刀长且厚,入手沉重,刀身窄长,刀背比寻常刀子要厚上三分,刀刃迅速收窄,而末端却并不锋利,反而是短钝的圆弧形。
“身为御林军录事,纪麟游也会安排去殿前值守,所以他的佩刀也有瑞虎装饰。”说着,凌天水将刀身略略一侧,让千灯看上面水波一般的刀光。
一泓碧水般的青光从眼前漾过,无比顺滑的光彩在某一截忽然似有闪断,跳跃闪烁了一下。
“这表明,这把刀的刀刃曾经受损修补过,不再是原先一体煅铸时的模样。”凌天水指向刀身近末端的一处,向她详细说明。
崔扶风则取过手中抄录的案卷,说道:“这是我们从御林军中老工匠中那边拿到的讯息。今年清明过后第一天,纪麟游身边人送了这柄刀过来让他修正,他一看竟然卷刃了,那刃口明显是砍在铜铁器物上受损的。当时他心下想,这些军官们真是闲着无聊,大过节的不踏青游玩,拿刀砍什么——而且按照缺损处来看,应当是砍在了铜铁制的粗大硬物上造成的。”
听老工匠这般说,崔扶风与凌天水对望一眼,两人皆不动声色。
凌天水抬手在刃口上轻弹:“确是上次砍卷了刀刃,如今修正好了,但纪录事说感觉用起来还差点什么。”
老工匠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闭上眼睛,手指按在刀面上,指尖顺着弧度迅速滑下来,摇头道:“不能,老头我重新调试好的刀怎会有什么问题?这刃口光滑锋利,除非再拿去砍什么铜人铁棍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