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风问:“如此说来,上次的刀是砍了铜铁钝器之类的东西才导致如此?”
老工匠不假思索道:“正是。这种厚刃窄刀,若是砍砍薄铁皮什么的,倒也可以削铁如泥,但对上厚重的硬物就没辙了。还好这柄刀击砍的东西不算太大,也就二寸见方吧,老头我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将它修复如新了。”
“二寸见方……马车铜梁。”听到此处,千灯下意识喃喃。
昌邑郡主马车铜梁上砍出来的缺口痕迹,与纪麟游佩刀损伤的缺口严丝合缝。
第三十四章 屋顶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今所有一切线索都汇聚到了纪麟游身上。水阁的标记、时景宁的死、萧浮玉临死前喊出的那句话、勾结兵匪的“恩公”……
种种迹象,唯有一个人能将其串联,做到一切。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柄刀上,却无人出声。
许久,千灯的目光转向后方郎君们的住处,说:“其实你们离开后,我将此案的疑点又推敲了一遍。比如,谁对孟兰溪的兔子下手,我一直想不通;还有就是,金堂临终前手中的茶杯,究竟哪里去了。”
她将英嫂子的话转述了一遍,轻叹了口气:“我将案件发生时的情形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在发现金堂尸体时,确实,只有纪麟游可以让它消失。”
在窗户被撞开之后,他第一个跃入其中,将房门打开,让众人进内查看情况。
而在门被打开、众人从后窗绕到前门的极短时间内,金堂的尸体边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时间短暂,但从死者手中取走一个杯子然后迅速藏入袖中,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是,千灯还是不愿相信。
他是被满门豪爽将士送来的大好儿郎,他全家都是她祖父旧部。
在王府起火、他发现时景宁可能被困火场时,第一个披上湿褥子,冲过去便要救人。
她不信这样的纪麟游,会是一直以来潜藏在她身边、处心积虑犯下累累罪行的那个幕后黑手。
“如此说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崔扶风若有所思道,“那天晚上,纪麟游开过门,出过房间。”
凌天水则道:“但只是开门,我后来并没有听到他从我门前经过的声音,他更没有可能敲开金堂的门。”
千灯默然点头,推测着当时的情形:“他开了门,然后却没有走上房间门前的走廊……”
说着,她走到屋门口,打开了房门。
明明出了门,却没有了走路的声响……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面前的柱子,转而向上抬起,看向了上方的屋顶。
崔扶风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他是从上方过去的!”
凌天水微一扬眉,立即起身,率先向着旁边的院落走去。
当晚郎君们安置的院落,属于庄子的侧院,当然没有王府中那么华丽齐整。
房屋只是平房,廊柱不高,习过武身手灵活的人,从廊下翻到屋顶再跃到后方院墙绝非难事。
他们走到金堂的屋内,仰头向上看去。
每一间房屋的内部都一样,上头并没有藻井也没有天花板,只有木椽根根整齐,排列着屋瓦。
那正上方的屋瓦,仿佛不是很密,甚至有点透光。
千灯吩咐门口的阿贵搬个梯子过来。纪麟游、薛昔阳、孟兰溪等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内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们。
崔扶风与凌天水示意他们在廊下等待,两人亲自上屋查看,很快,千灯便听到崔扶风咦了一声,似带惊疑。
她便也踩着梯子爬了上去,看向屋顶上的他们。
只见他们二人正小心地踩在屋顶上方,崔扶风俯下身,捡拾起瓦片中的一个东西,看见她出现之后,他捡起那东西,示意给她看。
那是一条细细的长线,线头上绑着一根小钉子。
看来,这就是凶手让毒药从天而降,无须进入屋内便取人性命的工具了。
“这线还很新,刚被人丢弃在这边不久。”
凌天水查看瓦片的情况,指着几支折断的瓦松道:“这边靠近后墙,看来,确实有人从这里过来,爬到了金堂的屋顶上头,动了手脚。”
“稍等,我去拿一下东西,我们待会儿试一下。”
千灯说着下了梯子,让阿贵去厨房取一竹筒水送上去,自己则从旁屋取来一个与金堂屋内差不多的茶壶,放到屋子正中的桌上,对着上面喊了一声:“试试吧!”
上方稀疏的瓦片被逐渐挪开,他们揭开了上面的几片屋瓦,估计了一下远近,然后比划着距离,大致在桌子上方,将手中系着钉子的细线缓缓地向下放去,仔细调整角度,让它进入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