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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75)

薛昔阳盘腿在案前抄着宫训,唇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那你可以先回家。”

商洛撅起嘴,悻悻道:“才不要!我赖也要在这里赖下去……至少,赖到我爹回来!”

薛昔阳笑了笑,拉长的声音显出些许嘲讥之意:“别担心,三年时间还长着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毕竟,什么天命啊,相格啊,都抵不过县主自己的心意。”

纪麟游哈哈一笑,说:“更何况,依我看来,命格之事,纯属虚妄之说,理这些干什么!”

孟兰溪的声音从旁传来,原本清澈的嗓音中,此时带着一丝微冷寒意:“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只有市井之人才拿来做荒诞之言,有识之士怎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而晏蓬莱单手支颐,抚着手中《黄庭》,颇为郑重道:“不然。司天台的骆灵台对命格之事研究颇深,我曾见他推断陌生人八字生辰,十有八九都能言中,命理玄学不可不信。”

他轻衣缓带坐于灯下,晕光中仙姿缥缈,因为面容太过昳丽,与世俗仿佛隔着云端,说话都有些渺茫的恍惚感。

众人与这个修玄的清冷仙子难免有些隔阂,都未搭话。

孟兰溪将手中宫训摊开,仔细研读,不再参与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总而言之,人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担得起县主夫婿之位,压得住这命定的相格。”

商洛吐吐舌头,悄悄对身旁时景宁道:“原来兰溪哥哥也不像表面那么朗月清风啊。”

时景宁神情有些黯然,翻阅着自己手中的食谱,道:“无所谓他人如何,能得县主收留栖身,已是我等大幸,三年之后究竟如何,我不敢贪图。”

商洛还是少年天性,看着食谱立即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景宁哥,这个点心看起来很好吃,明天要做吗?”

“嗯,县主喜欢木樨香,我想给她做一双蟾宫玉兔饼……”

商洛心向往之,正想求他也给自己一个尝尝,眼见廊下人影姗姗而来,纱屏后灯光点亮,隐约透出那条他们早已熟悉的纤薄身影,映在云海仙鹤屏风上。

薄烟般的纱屏遮住了她明艳的容颜,却未能遮掩她纤袅的姿态。

堂上的男人们纷纷起身,看到彼此各怀心思却昭然若揭的眼神,又各自垂眼掩藏,只默然向纱屏后的千灯行礼。

她明明离他们不过咫尺,这咫尺屏风却仿佛是一片云海,一道苍穹,一个天涯。

千灯在纱屏后向他们颔首还礼,透过轻纱看了看外间,其余人都已到齐,唯有于广陵和金堂不在。

她微微扬眉,有些诧异。

于广陵沉稳淡定,从来不会迟到,今日怎么延误了?

却听外头脚步杂沓,金堂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于广陵,你听到没有!”

“是,我听到了。”于广陵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贯的恭顺。

所有人都知道,于父沦落,于母多病,若不是与金家有七拐八弯的关系,常年受金家救济,他家根本无力供他读书,更不可能进国子监。

只是金家万万没想到,找来陪读的这个附庸,如今却因为大好机缘而一飞冲天,眼看就要将正主儿挤下去了。

金堂自然愤恨至极,咆哮的声音隔着门窗都清晰可闻:“要不是我家,你爹早被流放三千里,你娘也早已病死了!这些年你们受了我家多少好处,现在你想抢县主,我告诉你,没门!”

这声音,声嘶力竭几乎破音,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了理智。

千灯皱起眉,看了璇玑姑姑一眼。

璇玑立即转出纱屏,穿过堂上神色各异的郎君们,走到廊下叱问:“宫使训导即将开始,何人在此喧哗,不顾礼仪?”

金堂见璇玑姑姑过来训诫,只能强行控制自己,愤愤咬住了下唇,别开头偏向一边。

而于广陵默然向着璇玑施了一礼,低头走进堂内,在角落坐下了。

尾随其后的金堂怒气难消,压低了声音,狠狠丢下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走着瞧吧!”

第八章 人到齐了

宫中来的授礼官是个年岁颇大的老黄门,中气不足,讲的又都是陈词滥调,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训礼尚未完毕,猛听得门窗震响,风雨大作,好不容易停了半日的雨,又瓢泼似下了起来。

风雨交加中千灯送走老宫使,见其他人也走到了门口,便问:“几位郎君如何回去?”

晏蓬莱手持一把油纸伞,面露难色,原本清扬的眉宇结着一层忧虑迟疑。

纪麟游打量那纤细的伞骨,问他:“晏兄弟这伞,怕是承受不住吧?”

尤其,还要顶着疾风骤雨,穿越小半个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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