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伤口及现场状况来看,当时是有人躲在夹道之内,等于广陵进内时,持这把匕首刺向他心口,伤口鲜血喷涌,一刀毙命。凶手随即丢下匕首逃脱。”
高少卿本想仔细看看凶器,谁知刚起身,整个身躯就软了下来。
衙役们忙扶住他,见他口中流血不止,意识涣散,正在慌乱中,仵作在旁边急道:“怕是少卿年迈,血液凝固迟缓,如今失血晕眩了,赶紧送去医馆!”
高少卿意识模糊,被扶走时,口中难言,只努力看向千灯。
千灯便道:“高少卿安心就医吧,宫中既然曾嘱托大理寺专办昌化王府案,而我于此最为深入了解,可暂代少卿问话,只是得劳烦大理寺诸位帮忙记录了。”
高少卿赶紧点头,含着满口血,呜呜对众人指示道:“一应全都……听……听县主的。”
千灯将目光从于广陵身上收回,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有了高少卿临走的话当令箭,她随即便将任务一一分派下去,吩咐道:“仵作详细验尸,查清伤口状况及案发时间;诸衙役将现场水洼和墙壁再仔细搜索一遍,切勿遗漏任何痕迹。你们尽快将查验结果报给我,商洛,薛昔阳,你们去知照祭酒与夫子、门房,将国子监所有人聚集起来,稍后我要问话。”
千灯到书库内坐下,吩咐人去查看了各处围墙,确定没有人翻墙进入,又询问了被传唤来的门房与夫子。
连日暴雨,学堂被淹,已经不开课了。今日特地来到国子监的学子,基本都是为了听讲乐而来,夫子们对自己所教的学子都心中有数。
“所有在国子监内、但又未曾去听薛乐丞讲学的,都有什么人?名单可出来了?”
“是,已经出来了。”衙役们早就习惯了听差,当即递上归纳好的名册交到她手中。
千灯翻了一下,看到上面寥寥几个名字,顿时脸色微沉。
未到的,金堂、孟兰溪;迟到的,薛昔阳。
“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薛昔阳抬起那双与窗外雨丝一般缠绵湿漉的眼望着千灯,里面分明带着半分委屈半分错愕:“我便是讲学之人,如何也在名单之中?难道说我还能有大神通,一边讲学,一边分身前去杀人不成?”
差役对照名册,道:“薛乐丞此次讲学,比原定讲学时间晚了一刻,而众人都可以证明,当时薛乐丞入了书库内盘桓,距离于广陵出事的夹道只有一墙之隔。”
“那是因为监内淤塞,我不小心踩到泥浆,污了衣摆。县主你想,我怎能穿着泥泞衣服前去授课?所幸马车上有备用衣物,因此我便叫随侍去马车上取过来,等待时无聊便来书库翻看典籍,可我从未去过夹道呀!”薛昔阳望着千灯,眼中含满了委屈,“不信叫人取来我换下的衣服,县主一看便知。”
衙役立即跑到国子监门口,从马车上取来衣物。那件衣服也是浅色鲜亮的样式,衣摆上溅了几个醒目泥点。看泥点干燥的程度,该有一两个时辰了。
千灯看着卷宗,又问:“你当时既在书库中,旁边就是杀人血案现场,于广陵倒在水洼中时应有声响,你是否有察觉?”
薛昔阳摇头:“没有,库房砖墙如此厚实,我哪能听得到声响?”
大理寺丞聂和政在旁边道:“砖墙虽然厚实,可面向夹道却有小窗……”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众人都心知他的意思——
在等待更衣的期间,薛昔阳确有时间从窗口爬出去,到夹道中杀了人,再悄无声息摸回去。
薛昔阳脸色微变,一贯清曼的声音显出尖锐来:“笑话,我应邀过来讲学,怎会携带凶器?再者,我身在书库内,又如何知道于广陵会进入巷子中躲避金堂,抓住这般稍纵即逝的机会,对其下手?”
耳听他们争执,千灯低头看着手中卷宗,再想想惨死于血泊中的于广陵,只觉莫名悲凉。
摊在她面前的事实是,死者与三个嫌疑犯,全都是她的未婚夫候选。
除了薛昔阳外,另外两个嫌疑人——孟兰溪、金堂,这两人明里暗里都曾经对于广陵撂过狠话。
孟兰溪说,于广陵未必压得住她的命格,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而金堂则直接去找于广陵大闹,弄得颇不好看,成为京中笑柄。
同住一院,又都在国子监上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他们真的会挥刃相向,互相残杀吗?
第十二章 嫌疑
正当她望着纸上的名字出神之时,忽听清音入耳,孟兰溪已经传唤到了,放下药篓向她行礼:“县主。”
千灯回过神,抬头看见孟兰溪清润如玉的面容。他脸上有悲戚、有落寞、有惊惧,更有对她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