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高少卿时没注意,他身材居然如此高挑颀长——千灯心头虽有闪念,但脚下不停,急急扑下。
“高少卿,孟兰溪案决不可就此敷衍结案,我认为,其中定然还有内情……”知他年迈耳聋,千灯提高了声音。
“县主,你何苦冥顽不灵……”身后聂和政与衙役们抢上前来,企图将她拦住。
千灯一闪身躲避他们,却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耳畔风声响起,她猝不及防扑向了地面。
幸而她三年苦练,也有点功底,立即大跨步跃下台阶,避免了摔倒。但身形平衡已失,趔趄中整个人扑向了下方绯衣少卿。
在围观众人的失声低呼中,刚下车的男人仓促间抬手去扶她,慌乱中千灯的手猛按在他胸膛上,他低低一声闷哼,随即被她压在了马车壁上——
仿佛是,旧伤未愈又被她戳中加剧的痛楚呻吟。
没等细想,她不受控制前冲的身体已经与他紧贴在一起。
头上的帷帽歪斜,只隔了薄薄一层白纱幕,两人身躯相贴,脸颊相偎,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紧贴在车壁上,让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偌大的衙门街口,落针可闻。
“零陵县主……”
她听到身下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声响起,清冷低沉,如此熟悉。
而被她的手抵住的宽阔肩膀,被她脸颊紧贴着的白皙脖颈,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年迈的高少卿。
千灯的心里猛然升起战战兢兢的心情,抬头看去——
被她当众压在车壁上的大理寺少卿,赫然竟是崔扶风。
至于胸口被她按住的旧伤,当然就是那夜在寒潭中为了救她而留下的,尚未痊愈的刀伤。
千灯迅速直起身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死死按住头上的帷帽,以免让别人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可惜,寂静片刻的周围,已轰然大哗。
“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啧啧,不愧是坐拥十个未婚夫的零陵县主!”
“后院都养八个了还嫌不够,难道又要多一个入幕之宾?”
“荒谬,崔少卿可是博陵崔氏未来家主,怎么可能与昌化王府结亲……”
议论声中,崔扶风眉头微皱,旁边衙役们会意,立即呼和着将一众闲人尽数驱散。
崔扶风向千灯拱手为礼,道:“县主受惊了。”
饶是千灯见识过诸多大场面,此时脑子也不由迟钝:“你……你转调大理寺了?高少卿呢?”
崔扶风示意她随自己入内,解释道:“高少卿自觉年迈,已告老还乡了。今日一早他将于广陵与郑君山案办结,我接替上任。”
第二十章 囹圄
他引她在前厅坐下,差役送上茶点后退离,千灯摘掉帷帽,捧着茶水啜了一口压压惊,只是脸颊依旧红到耳根:“原来如此……恭喜崔郎君高升了。”
“其实我资历原本是不够的。但一则乱军肆虐后,朝中人手折损严重,很多人破格提拔了。二则还托了你的福,我当日也算在庄上救护太子有功,因此才越级来此。”
千灯捧着茶杯打量他,绯衣颜色鲜明,越发衬得他面容皎洁,风姿如玉。
她心想,还有个原因是,博陵崔氏是世家大族之首,子弟若在朝中担任要职,平衡朝野势力驾轻就熟,推行政务政令阻力也最小,对朝廷来说是最佳选择。
而崔扶风是崔家后辈的中流砥柱,将来是有宰执之望的,势必要提前熟悉各个衙门的事务路径,去哪个衙门历练都不奇怪。
投胎到了崔家真好啊。千灯这样感慨,转而又想,但崔家千百子弟,像崔扶风这样值得整个家族培育的,也只得这一个,估计以后定是要继任家主之位的。
而这位崔家未来的家主抬手轻抚胸口,莹白的面容稍欠血色,显然刚刚旧伤被她撞到,还在疼痛中。
想到刚刚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接近,千灯有点心慌,这么多未婚夫就够她麻烦了,结果还阴差阳错和崔扶风有了肢体接触,简直是要命。
见她抬手喝茶企图掩饰脸上红晕,却怎么也掩不去眼中的局促,崔扶风垂睫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你是为于广陵、郑君山的案子来的吧?”
千灯点头:“高少卿说,孟兰溪已经招认结案了?”
“招了。此案朝廷一再催办,宫中更是特地遣人来询问。因此高少卿连夜急办,在自己离任之前结了这案子,给帝后交代。若非如此,案子绝没有办这么快的道理。”
千灯一听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问:“动刑了?是屈打成招?”
“动了,招了。是否冤枉尚不可知。”
想着孟兰溪那清逸新竹般易受摧折的模样,千灯心下有些不忍,道:“对于此案,我心里有些疑问。我想见见孟兰溪,亲口问问他,你能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