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兄情蛊解开后(161)
桑蕴还在迷茫着,耳畔听见了来自远方的惊叫。也可能是欢呼。
一开始是一两声,后来越来越密集,像潮水和沙丘一波高过一波。接着还有各种各样的奔跑,人的动物的,车轮的。
千万道大门小门,石门木门,镶着宝石的高塔,铺着茅草的矮屋,轰隆隆地打开,听着像开年的仪鼓队。
布匹和水声哗啦啦地在风中泼展,能想象到有旗帜升起,或是鸟雀展翅。
她偏了偏头去细听,却被掰着脸转回去。
面前的人开口了,语气淡淡的,但能听出有情绪:“很喜欢听吗?”
“有点。”她老老实实招了,“听起来挺开心的,很热闹。”
张献抿了抿唇:“你的家乡应该更热闹。”
“不好说。”桑蕴想,人多又不代表热闹。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己抱着坐起来。
才发现手下湿淋淋的,像化开的冰水一样冻手。
意识有些回笼了,她摸摸自己的脸:“咦,我没死。”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松开他的腰,站起身蹦了几步:“哇!好厉害!哇!”
这时候她就很羡慕那些有文采的人了,劫后余生她竟然都说不出什么庆祝的话,只能跟个傻鸟一样来来回回地“哇哇哇”。
直到她蹦够了,才注意到张献还在地上。
她扑过去抱着他的脸亲了下,刚松开又反被他按着亲了更久。
一开始的狂喜慢慢褪去,她越来越心虚,想为自己之前的举动解释几句,或者镀点金,修辞一下。可是后脑勺被紧紧按着,他一直不放手。
他在怪她吗?
所以他把她悄悄带到人群外,不许她接受新世界的感恩赞美,不许别人快乐地踩在他的痛苦上乱蹦,他们笑一声就在提醒一次她差点死去……
所以他在惩罚她,是这样吗?
桑蕴模模糊糊地想。
她又不觉得这算什么惩罚。
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就已经算奖励了。
更何况还亲她。
桑蕴现在有种童话故事终于结局的梦幻感,周围都是彩色的透明泡泡。
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世界变得怎么样,无非是好了或者还不够好,但都不妨碍她开心。
好久好久,她舌头都麻了。
两个人额头抵着喘气,凉凉的,湿润的,梦也大多是这个味道。
时间像金色的粉末一样在太阳下漂浮流动。
桑蕴想到两人上一次重逢,也是在一个金色的黄昏,他变成许多个怪样子过来找她麻烦,后来亲吻的时候和现在差不多,都有些生气和悲伤的意思。
以后他们不用重逢了,可以收拾收拾,去闯荡江湖,乱糟糟地过很多年。
“先去临渭洲玩。”她抬眼,隔着那些梦一样的雾气,去看他睫毛下的双眼,“你爷爷是不是葬在那?我们去找他吧。”
当波涛真的平息下来,她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个世界兴致勃勃,她有好多想要体验的东西。
可以先从张献的家乡开始。
张献却没有被这份新鲜的快乐感染,他知道桑蕴在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她从来不说她想去哪,只说想和他去哪。
他也对这个世界不关心。
此时此刻,他对她那个世界的向往更多一些。
“我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他忽然抱得更紧,手臂在她的肩和腰上用力收紧,将她抱得快要折进他身体。
桑蕴终于注意到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怪处,就像她刻意忽略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可以往天平上放东西,是付苗付出了什么,将她往回拉了一步。
岳一尘曾经抱歉说让她受苦了,但其实她从来没有受什么苦,她这样弱小但一次次地从命运中逃脱并活下来。
她只是一直在旁观别人的痛苦。普通人的,修仙者的,甚至是魔物的,其中有她的仇人,也有她的朋友。
他们被命运送来,又被命运送走,像各色彩笔被风吹着在她的纸上快速路过,留下点痕迹。
命运就是这样,无温无感的,当你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烫的暖的痛的,它又哗啦一声将那些东西冲进无尽的河流。
每个人生,无论多苦多涩多精彩,凝出了怎么样的一滴泪水,落入整个世界都只是河海里的一滴没滋没味的水。
“你要离开了是不是?”桑蕴抓住张献的衣服,蒸腾的水汽立刻缠上她的手指,浓白得她都快看不清自己的手。
“是因为我吗?”
她知道自己活下来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偏偏没有人愿意告诉她,他们为她做了什么。
张献的脸正对着太阳,眼睛里有一道金色的星星一样的光,映得他深黑的瞳孔也变成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