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26)
小厨房热了三回的晚膳,如今又凉透了。
他搓着手,时不时踮脚往窗纸上望,只看见里面烛火昏昏,映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像尊失了魂的玉像。
“公公,要不……再去热一遍?”小太监站在一旁小声问道。
福禄叹了口气,摆摆手:“再等等。”话音未落,书房门突然开了。
焉瑾尘走出来,身上的蟒袍换了身素色常服,可那股子沉郁的气儿半点没散。
他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福禄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殿下的命根子,每日在书房看书必定攥在手里盘弄,指腹把那狼牙磨得光润如玉,连他这个贴身总管,都没资格碰一下。
“福、福禄。”焉瑾尘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奴才在!”福禄连忙上前,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盒子,心里咯噔一下。
“去取把铲子来。”
“铲、铲子?”福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那种……松土除草的小铲子?”
焉瑾尘没答,只转身往后院走。福禄不敢多问,忙不迭吩咐小太监:“快去取呀!”
后院的琼花树开得正盛,雪似的花瓣堆了满枝,风一吹,便簌簌往下落,铺了一地碎花瓣。
焉瑾尘站在树下,仰头望了片刻,花瓣落在他发间,他也没动。
福禄捧着铲子赶来时,正看见自家殿下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檀木盒子上的雕花。
那盒子是蒙古样式的,刻着缠枝莲,边角镶着银,是那年蒙古王子临走时留下的。
里面装着枚狼牙坠子,据说还是狼王的牙,被主子盘得莹润发亮。
“殿下,铲子来了。”福禄把铲子递过去,心里像揣着块石头,“让奴才来吧,您爱干净,泥土脏秽,别污了您的手。”
焉瑾尘没接,只抬眼瞥了他一下。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空落落的,“你退下吧。”
福禄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殿下眼底那点决绝,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垂着手退到三步外,心揪得生疼。
他看见焉瑾尘接过铲子,蹲下身。
素白的袖口沾了泥土,他也浑不在意,一下一下往树根下挖。
琼花瓣落进坑里,又被他一铲子埋了。
坑越挖越深,直到能稳稳放下那个檀木盒子。
他停了手,捧着盒子发了会儿呆。
福禄看见自家殿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翻涌的情绪全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
他把盒子放进坑里,动作轻得像在放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埋葬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土一铲一铲填回去,盖住了檀木的纹路,盖住了银镶的边角,也盖住了那枚被盘得发亮的狼牙坠子。
直到坑被填平,焉瑾尘还蹲在那里,指尖在新翻的泥土上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什么。
琼花瓣落在他的发顶、肩头,他浑然不觉,背影在暮色里,孤影单薄。
福禄站在原地,眼眶突然就湿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是真的回不来了。
第69章 心口好疼
彼时前尘旧事,早已如过眼云烟,散入风中再无痕迹。
可那些刻在骨血里的牵绊,却偏生像藤蔓缠紧了心脏,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此时的胤城王帐内
焉瑾尘蜷缩在榻上,锦被下的身躯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无人能真正洞悉他胸腔里那些难以言喻的痛苦悲伤。
只因瞥见乌苏木将那截发绳攥得死紧,那副视若珍宝的模样,竟比刀剑穿胸更让他痛彻心扉。
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碾碎般的力道,连呼吸都裹着细碎的玻璃碴,扎得喉咙发紧。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各种压抑的情绪,对乌苏木的恨和爱,像把锯子反复的拉扯他的神经,终于在今天有了反噬。
“呃……心口……好疼……”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压不住那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剧痛。
手指发疯似的揪紧心口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层锦缎生生撕碎。
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离了水的鱼在濒死边缘挣扎,每一次颤抖都似要将灵魂从躯壳里生生剥离。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痛……”
悲愤与痛苦如决堤的潮水,在他四肢百骸里疯狂奔涌。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前尘旧事,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爱恨嗔痴,此刻都随着这阵剧痛破闸而出,将他的理智冲刷得支离破碎。
情绪终究失控,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另一边,巴图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重伤虚弱的乌苏木扶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