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27)
他刚直起身抹了把汗,眼角余光便瞥见榻上的焉瑾尘,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满也速!老头!快!快来啊!”他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里的惊恐几乎要将喉咙撕裂,“公子!快看看公子啊!”
尖锐的呼喊在营帐里炸开,撞得烛火猛地一晃,连空气都仿佛被这恐惧染得凝滞。
乌苏木刚靠坐在床沿,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被这声凄厉的叫喊惊得浑身一震。
他本就因重伤而虚浮的身躯晃了晃,若非后背抵着床柱,怕是早已栽倒在地。
双目失明后,听觉便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唯一途径,此刻巴图尔的惊慌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怎么了?!怎么了?!”
乌苏木猛地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慌乱地抓了几下,终于死死揪住巴图尔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掐进对方肉里,声音急切得像是被火烧着了,“焉瑾尘……你说话!焉瑾尘!”
他又转向焉瑾尘的方向,失明的眼瞳在眼眶里急促地转动,却只能看见一片浓稠的黑暗。
那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鬼怪,正张牙舞爪地要将焉瑾尘拖走。
巴图尔被他抓得生疼,却顾不上呼痛,舌头打了结似的语无伦次:“我……我看见公子单手捂胸,一抽一抽的……眼睛闭得死紧,牙咬得咯咯响,还、还发出那种哼声……像是疼到了骨子里……”
乌苏木的手猛地一颤,他本就因为虚弱头晕耳鸣,可现在耳边响起焉瑾尘压抑的痛哼,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像重锤砸在他神经。
他想挣扎着起身,可重伤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绷紧脊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原来心疼到极致,竟是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
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满也速提着药箱踉跄着冲进来。
他本是来给乌苏木换药的,一路上被巴图尔的呼喊搅得心神不宁,此刻进门便见焉瑾尘蜷缩成一团,顿时心头一沉。
“慌什么!”老医者低喝一声,却掩不住声音里的急切。
他几步冲到榻边,一把拨开焉瑾尘揪着衣襟的手,三指搭上他的腕脉。
指下的脉搏急促而微弱,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他又飞快掀开焉瑾尘的眼皮,只见瞳孔涣散,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别吵!”满也速被身后不断的追问搅得心烦,猛地回头吼道,“再吵就真把人吵没了!”
乌苏木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抓着巴图尔胳膊的手却收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他看不见榻上的情形,揣测不出焉瑾尘的状况有多糟糕,那份无力感像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满也速诊完脉,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转头看向巴图尔:“究竟发生了何事?仔细说!”
巴图尔苦着脸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一进来就看见主子和公子好似吵架了,气氛僵得很。”
“他要烧我东西……”床那边忽然传来乌苏木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化不开的委屈,“我没有和他吵……”
满也速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先是瞪了眼榻上的焉瑾尘,又转向乌苏木,没好气地训道:“哈吉你伤成这样,就该老实躺着静养,动什么气?一个两个都是重伤患,偏生要作!真当这身子是铁打的?出了岔子,难道让老头子我给你们收尸?”
他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个疙瘩,沉声道:“这是心悸气短之症,显然是受了强烈刺激,情绪波动太大所致。”
顿了顿,目光扫过乌苏木,“醒来后发现容貌受损或许是个由头,但依老夫看,多半还是因为你。”
乌苏木的身子猛地一僵,失明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倔强地抿紧了唇。
满也速叹了口气,语气郑重起来:“依老夫之见,当务之急是将两人分房疗伤。”
“不行!”乌苏木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里带着虚弱的颤抖,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固执,“满也速,我如今双目失明,身边怎能没有他?……我只想他在我身边……”
他伸出手,朝着焉瑾尘的方向徒劳地探了探,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
黑暗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只有想到焉瑾尘或许就在不远处,才能勉强抓住一丝安全感。
若是连这点念想都被剥夺,他真怕自己会彻底疯掉。
满也速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眼榻上仍在抽搐的焉瑾尘,眉头皱得更紧:“哈吉,你且冷静些。公子如今身子虚得很,情绪又极不稳定,若继续与你共处,难保不会再受刺激,到时候病情加剧,落下心口疼的病根,一辈子都好不了!”
老者语重心长:“这分房疗伤,实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你若真心在意他,就该听老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