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瑾尘愣住了。

他竟还记得……记得自己随口说过的话？

这人究竟还藏着多少细碎的往事。

他抬手，指向街道两旁的树木：“后来就种了凤凰花。等入了夏，六七月间，满城都是红色的，也很好看。”

花种下已经开了三个春秋，我等你等了五年！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像在说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在蒙古，凤凰花代表吉祥、快乐，也代表思念和忠贞。因此我为你种下这满城的凤凰花。”

风穿过街巷，卷起小孩子们嬉笑的跑闹声。

焉瑾尘望着那些尚未盛开的凤凰花树，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心里发酸。

这座城，这些花，还有身边这个偏执的男人，都藏着他受不住的深情。

可这深情太沉重，带着掠夺的底色，带着囚禁的烙印，让他被迫靠近，又被迫灼伤。

他别过头，看向车外嬉笑的孩童，低声道：“我不是什么凤凰，也不是这里的主人。”

声音很轻，却像在说服自己。

只是心底那点松动，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下去走一走？”乌苏木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大军已经在城外扎营了，没让进城，怕扰了百姓。”

焉瑾尘望着车窗外流动的烟火气，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又涌了上来。

他确实想好好看看这里，感受这难得的平和。“好。”

马车停在街角，焉瑾尘先下了车，乌苏木紧随其后，阿古拉扶着他的手臂，巴图尔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刚走没两步，就有摆摊的商贩认出了乌苏木，手里的活计一停，连忙躬身行礼：“台吉！”

这一声像个信号，街上的人纷纷转过头，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乌苏木眼上的白布，更有人注意到他身边的焉瑾尘。

一时间，问候声此起彼伏，“台吉万安”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人脸上都带着真切的热络。

一个挎着竹篮的中原大叔更是激动，从篮里拿出个油纸包，快步走到乌苏木面前，双手递上：“台吉回来了！尝尝这个，刚蒸的牛肉包子，这次没放姜，您肯定爱吃！”

乌苏木笑着接过来，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多谢李大叔。”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街道，“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等众人站直了，他忽然抬高了声音，目光虽无焦距，却像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今天来，是想告诉大家——你们的城主回来了。”

他侧过身，抬手引向身边的焉瑾尘，语气郑重：“他就是凤玉，梧桐城的城主，也是你们的恩人。你们有如今的生活都是因为他！往后，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你们都要敬重他、辅佐他。”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梧桐城的规矩——不许忤逆他。违者，按城规处置！”

话音落下，街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即，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紧接着，满街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下，男女老少，中原百姓或是蒙古牧民，异口同声地高呼：“城主万安！誓死追随城主！”

焉瑾尘站在乌苏木身边，被这阵仗惊得僵在原地。

无数双眼睛望着他，有敬畏，有感激，有好奇，却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敌视或轻视。

他看着那些真诚的面孔，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忽然觉得肩上压了些什么，沉甸甸的，却又带着种奇异的暖意。

乌苏木轻轻牵起焉瑾尘的手，低声道：“他们都是信你的，并将你视为神明。”

焉瑾尘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担不起“恩人”二字，可看着眼前这一跪，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风穿过街道，吹起他的衣袍，也吹起了乌苏木眼上的白布边角，露出底下那片尚未清明的眼眸。

他忽然明白，乌苏木造的不仅是一座城，而是一个独属于他，另一种新的牢笼！

第92章 沈砚

城门处的骚动刚歇，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焉瑾尘望去，见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领头的是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模样清秀俊朗，眉眼间带着中原人特有的气质，却又透着几分久居上位的干练。

那人隔着老远就翻身下马，提着衣摆快步跑过来，到了乌苏木面前便屈膝跪下，动作利落：“属下沈砚，参见主子。”

乌苏木由阿古拉扶着，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才伸手将他扶起，声音里带着几分刚归的慵懒：“不必多礼，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指尖滑过腰间玉佩，抬眼问道：“城内这几日可有异动？”

沈砚垂手立在一旁，回话条理清晰：“一切安好。前日岱钦少爷带人来进城，属下按您先前的吩咐，以‘城主未归，暂闭城门’为由请回去了。另外，抓到几个想混进城的奸细，看打扮像是旁的部落派来的，已经关在地牢里，等您回来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