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33)
十几堆火焰在草地上连成片,映得半边天都是暖融融的红。
乌苏木让人宰了几十只肥羊,架在火上烤得油光锃亮,油脂滴进火里,溅起一串火星,肉香混着孜然味飘得老远。
管事的举着长刀分割羊肉,不管是草原汉子还是梧桐城的商户,每人都能分到巴掌大的一块,再配上满坛的奶酒,整个草地都浸在酒香肉香里。
焉瑾尘坐在铺着毡毯的主位上,手里捏着半块烤羊排,看着乌苏木亲自给周围的人分酒。
火光落在乌苏木红发上,像燃着层碎金,他仰头饮尽坛中酒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点野性的张扬,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尝尝这个。”乌苏木转回来,手里拿着块烤得焦脆的羊尾尖,递到焉瑾尘嘴边,“厨子特意烤的,不膻。”
焉瑾尘偏头躲开,指尖推了推他的手腕:“吃饱了。”
他面前的盘子里还剩着小半块肉,乌苏木这一下午就没停过投喂,仿佛要把他喂成个圆滚滚的球才甘心。
“再吃点。”乌苏木不肯收手,语气带着点耍赖的黏糊,“你太瘦了,风一吹就倒。”
“你不用把我当猪养。”焉瑾尘皱眉,却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
羊尾尖烤得外焦里嫩,油脂的香混着炭火的焦,确实好吃。
乌苏木笑得眼角起了褶,指尖趁机蹭了蹭他的唇角:“我倒是想,养得胖胖的,抱起来做舒服。”
焉瑾尘的耳尖微微发烫,刚要反驳,远处忽然响起了马头琴的声音。
一群穿着绿绸蒙古袍的姑娘提着裙摆走过来,发间别着金雀花,头顶还稳稳顶着银碗,随着琴声跳起了盅碗舞。
她们的脚步轻快得像踏在云端,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头顶的碗却纹丝不动,连碗沿的奶酒都没洒出半滴。
“这舞叫盅碗舞,”乌苏木在他耳边解释,“草原上的姑娘都得练,练的是稳当。”
焉瑾尘看得有些出神。他在中原见过不少歌舞,却从未见过这样兼具力量与柔美的舞姿。
姑娘们旋转时裙摆如绽放的花,顶碗的脖颈却挺得笔直,刚柔相济,像草原上的风,既有韧劲又有风情。
他的目光追着领舞的姑娘转,看她单膝点地时,头顶的碗依旧稳如磐石,忍不住微微颔首。
“好看吗?”乌苏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
焉瑾尘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视线还没从姑娘们的舞步上移开。
乌苏木的手忽然攥紧了手里的酒坛,指节泛白。
炭火的光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他想起自己逼他,对方恨意的说过“喜欢温婉的女子”。
那时他仗着权势强把人留在身边,可此刻看着焉瑾尘望着那些姑娘的眼神——专注、欣赏,甚至带着点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心口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是啊,焉瑾尘喜欢的是女子,是那些能陪他赏花、吟诗、跳着轻柔舞蹈的姑娘。
只会用强硬的手段把他困在身边,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甚至……甚至让他恨着自己。
他看着焉瑾尘的侧脸,对方的目光还黏在那些旋转的身影上,连眉头都舒展了些,脸上都是欣赏。
乌苏木忽然觉得那舞姿碍眼得很,那些姑娘的笑声也像针一样,扎得他耳膜发疼。
酸涩感从心底漫上来,堵得他连呼吸都发紧。
“有什么好看的。”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不如我跳给你看?”
焉瑾尘这才回过神,转头看他:“你会?”
乌苏木:“会!”
焉瑾尘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心头那点因他强硬而起的滞涩,竟悄悄散了些。
他没再看那些跳舞的姑娘,转而拿起酒坛,往乌苏木的碗里斟了些酒:“喝酒吧,我不看便是。”
乌苏木盯着碗里晃动的酒液,没动。
直到焉瑾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他才猛地抬头,撞进对方平静的眼底。
那里没有厌恶,也没有欢喜。
炭火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毡毯上。
远处的歌舞还在继续,银铃的脆响混着马头琴的呜咽,成了这个夜晚最热闹的背景。
而另一边的角落里,沈砚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主位,看着乌苏木凑到焉瑾尘耳边说笑,看着焉瑾尘虽皱着眉却没推开对方,手里的酒碗捏得咯吱响。
“喝这么急做什么?”巴图尔嚼着羊肉,伸手夺过他的碗,“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浇愁的。”
沈砚瞪他:“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