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95)
宫女们见了他总会红着脸低下头,画师为他画像时,总要反复描摹他耳垂上那颗朱砂痣痣。
可如今,这张脸却成了别人嘲讽的把柄,成了“金丝雀”“玩物”的注脚。
他想起乌苏木临走时编的那截发丝,黑红交织,被男人戴在腕间。
像根刺,扎在心头最软的地方。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像条摇尾乞怜的狗,等着主人回家扔块骨头?
等乌苏木回来,给他一个虚妄的承诺,说“我带你去见母妃”,然后继续把他关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用温柔的锁链捆住他的手脚?
还是等自己彻底变成这囚笼里的废物,连抬头看天的勇气都消失殆尽,最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晋国的宫墙是什么颜色?
炭火渐渐弱了下去,帐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
焉瑾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是乌苏木留下的,带着他身上的甘草香气,混杂着男人狂野味道,曾让他无比厌恶,此刻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安稳。
他将脸埋进披风里,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抓住那个会把他按在怀里说“等我”的男人,抓住那点转瞬即逝的温暖。
可抓住的,只有满室的空寂。
他闭上眼,在心里轻轻数着数。一,二,三……十五。
乌苏木走了十五天了。
琮州的战事不知怎么样了,是捷报频传,还是陷入苦战?
那些晋国的士兵,此刻是不是正举着刀,对着乌苏木的军队砍下去?
他该盼着他赢,还是盼着他输?
这个问题像根水草,在他心里缠来缠去,勒得他喘不过气。
盼他赢,便是背叛了家国,背叛了那些战死的冤魂;盼他输,母妃和朝阳怎么办?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帐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
焉瑾尘蜷缩在披风里,将自己裹得越来越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蚀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炭火彻底熄灭,帐内冷得像冰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矮柜前,打开那个装满书的箱子。
焉瑾尘的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他不过是只被困住的鸟,飞不高,也逃不掉。
他重新将心绪藏好,转身躺回榻上,闭上眼睛。
黑暗中,仿佛又听见了乌苏木的心跳,咚,咚,咚,像草原深处的战鼓,敲在他的心上。
等他回来,无论是什么结果,总好过这样日夜煎熬。
只是这等待,太漫长,太磨人,像钝刀子割肉,疼得人想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51章 狼狈为奸
丹珠被霍屠半拖半拽地带回帐中时,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
霍屠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还有王帐里那个晋国二皇子惊鸿一瞥的脸,像两根针,扎得她心口又疼又痒。
“砰”的一声,霍屠松开手,她踉跄着撞在案几上,案上摆着的银碗银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霍屠理也不想理他转身便走。
“废物!一群废物!”丹珠抬脚狠狠踹向案几,雕花的木腿应声而裂,“不过是个亡国的阶下囚,凭什么让乌苏木把他藏得跟眼珠子似的?霍屠那个蠢货,眼里就只有主子的命令!”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壶,狠狠砸向帐壁,银器撞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滚落在地,在角落里转了几圈才停下。
指尖抚过裙摆上的污渍,那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方才帐帘后那张脸——苍白得像初冬的第一场雪,下颌线却带着倔强的弧度,尤其是那双眼睛,隔着老远都能看出藏在空茫底下的韧劲,像株被寒风抽打得瑟瑟发抖,却偏不肯弯腰的玉兰。
难怪乌苏木会说自己长得寡淡无味。
原来男人竟能生得这般勾人,眉梢眼角都带着说不出的风情,比草原上最娇俏的格桑花还要惹人怜爱。
嫉妒像疯长的毒草,顺着血管爬满四肢百骸,缠得她骨头缝都在疼。
丹珠猛地转身,一把扯下挂在帐壁上的弯刀。
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刀柄上的狼头雕刻张着獠牙,像是在替她嘶吼。
“想藏?”她摩挲着冰冷的刀鞘,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我偏要把这朵藏在温室里的娇花揪出来,一片一片揪掉花瓣用脚碾碎。”
接下来的几日,丹珠不再去王帐附近碰壁。
她换了身更惹眼的红衣,裙摆绣着金线绣成的狼图腾,走在灰扑扑的胤城里,像一团移动的火焰。
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犬戎侍女。
她在胤城里四处晃荡,市集上的摊贩见了她这身打扮,无不低着头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