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刻鲸舟(133)
两个染鼎楼传人对望一眼,都露出恍然表情,那紫袍人叹道:“师弟,没想到鲸舟剑派来了这么多剑客对付咱俩,今日咱们折在这里,也算不枉了。”
青衫人却急声道:“师兄,擒贼先擒王。”说完两人一齐出手,避开周铸衣衫,却是一个擒他手腕,一个点向他咽喉。
周铸叹了口气,任凭两人打中自己,而后轻轻发力,将两人震晕过去,他瞥见袁岫神情紧张,便道:“袁丫头,我老周向来有话直说,你也不必费口舌替嵇师弟拉拢我,他是本派掌门,我听他号令也是应当;但魏师叔死得蹊跷,我也须为他报仇。倘若江湖传言为真,魏师叔是那沈越所杀,我查明后杀死沈越,从此为嵇掌门效力,绝无二话……”
他顿了顿,又道:“可若魏师叔是嵇云齐所害,我也只得杀他给魏师叔报仇,袁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袁岫道:“周师伯所言甚是。”
“那好。”周铸点头笑道,“难得你千里迢迢来见我,此事我便听你主张如何——你说我该去杀的,是嵇云齐,还是沈越?”
荒野间篝火闪动,沈越猝然睁眼,打了个喷嚏,见骆明歌正在整理行囊,胡子亮与那老者兀自酣睡。
他回想方才梦境,记得自己却是重回到了那家简陋客栈,他站在那如手帕般方方正正的小院里,不知为何,却能看见自己正闭目沉睡,袁岫则撑着伞伫立一旁,两人身后,魏濯站在屋檐下,像是若有所思。——他心中万分惊喜:“原来我还在那院中,往后的一切,其实都未发生。”他转头看向袁岫,猛地瞧见袁岫的右腕上有几道淤血的指印,自己分明已将她的手腕扭断了,可她却似浑然不觉,仍是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沈越正是在这时惊醒,很快那老头儿也睡醒了,伸个懒腰,绕着火堆踱步。沈越暗忖:“这次的梦与前几次都不同,也不知是否和这位老前辈有关……”
随后四人继续赶路,他们几日里风餐露宿,已离黄山不远,少顷经过一处茶棚,听见茶客们都在议论沈越杀死魏濯之事,那老头儿道:“你这娃儿名气挺大,像我,像我。”
近日沈越愈觉这老者言辞玄妙,深不可测,对他愈发恭敬,胡子亮却时常与老者斗嘴,此际亦道:“你这老头儿无名无姓,又哪来的名气,还说沈越像你?”
老头儿道:“天有姓名么,地有姓名么,谁又不知天地?无名者,与天地同,故而名气最大。”
他们这般走走谈谈,入夜时来到黄山脚下的松风镇,正撞上一场夜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将山与满镇灯火都笼在其中,四人瞧着周遭一片白茫茫,均觉心头空静。
“江湖寂寞,天下无人呀。”老头儿忽道。
沈越一怔,听见骆明歌轻轻叹息,似有感于此言,又听胡子亮大声道:“这天下到处都是人,走来走去的,怎能说是无人?”
老头儿却不理他,喃喃道:“君去逾七载,天下无人矣。”
沈越心念微动:“前辈所指,可是陈樗么?”
老头儿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咱们吃饭去吧。”胡子亮却也无心吃饭,他展开轻功,在镇上搜找了一圈,没找见姜平,神情懊丧地返回。
沈越劝道:“姜平既说要在十一月初三来到,今日才是初一,咱们在镇上待两天。”骆明歌接口道:“正好李大侠也是初三才到。若住客店,容易走漏行踪,咱们找户人家借宿。”
当夜,沈越与老头儿、胡子亮挤在一间厢房里睡觉,沈越正昏昏沉沉地做梦,忽被那老头儿唤醒,诧道:“前辈,怎么了?”又见胡子亮也已醒来。
那老头儿唉声叹气,道:“离此往东约莫一里路,有一伙人正在争斗,将我吵醒了,你们去将那伙人打发了,我好睡觉。”
沈越奇道:“一里外的争斗,老前辈也能听见?”
那老头儿面露惭色,道:“本来百里方圆内的声息,我都能听见,那可是嘈杂得很,真正苦不堪言。我便发心创出一门功法来,练了十年,便只能听见五十里内的动静了,又练了二十年,三十年……渐渐只能听到二十里、十里、五里,直到一里远近,可惜终究没练到家,否则即便有人当面在我耳边呼喊,我也能听之不见,那才叫圆满。”
胡子亮道:“那就是聋了。”
沈越琢磨老者所言,一时不语。那老头儿催促道:“快去快去,你们帮我此忙,不会让你们白帮。”
沈越不敢怠慢,与胡子亮出了门,但见晨光熹微,骆明歌却已衣衫整齐地立在院子里;沈越向她讲了老者的吩咐,骆明歌神色古怪,咬着嘴唇,似没听见,等到两人走出颇远,她却又追上来,道:“我与你俩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