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齐谐志(23)
李员外为此日日愁苦,先后请了各路巫觋僧道,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家中仍是灾祸频频,除了几个跟随多年的仆人,其余人都走了个干净。
直到这腊月天里,大片雪花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模糊了匆匆行人的视线,为这本就寒冷的冬日更添了几分冰凉。
李员外府邸外,才停了一辆吱吱呀呀的牛车。
马舒钰给了赶车的汉子足足一陌钱,才慢吞吞地挪下车来。
她从那莫名爆炸的土屋又走了足有两三里地,方才寻到了有人的村落,幸运的是那村落虽不大,正巧是李义荣的本乡李家村,距离大名府李家宅院也不过十几里。她一步也不想多走,便费了些口舌,高价雇来了这么一辆牛车,将将在天黑前晃悠到了李家。
可怜牛车上虽不用劳费心神御剑,冷风却是半点不少,她这一趟也没带旁的衣裙,索性将纯阳道袍套在了最外层,聊以当风。
虽然离师父嘱托的暗中查探差了那么点距离,不过想来也无伤大雅。马舒钰将拢在道袍广袖中的双手搓了又搓,看着眼前华服男子领着一干人等迎面向她走来,心中暗笑——她这一身也不是没有好处,想必是方才李宅的门子远远瞧见,就已经通知郎君来迎客了,倒省了她不少尴尬和口舌。
到底是能和师父说得上话的朋友,马舒钰不好只等着,忍着身上伤痛前趋了几步,肃容向李员外行了个拱手礼,客客气气道,“纯阳马舒钰,怎敢劳员外亲自相迎。”
“玄净道长说你午后便能到,我可算将你盼到了。”李员外五十岁上下,语气热切,一脸堆砌的笑容却掩饰不住愁苦,他以盼救星的心情足足等了半日,不想来的是这样年轻的小娘子,形容还颇有些狼狈,叫他如何能放心。
马舒钰听出他语中的责备之意,却也没什么被看轻的气闷,毕竟这一趟替李员外驱邪,是师父以个人名义相请托的差使,李员外是什么样的人,与她实在无关,等事情解决了,回去原样回报给师父就是。
况且她现在又冷又饿身上又疼,就差直接向李员外讨吃的了,也着实没什么怕被看轻的了。
她正这般想着,就听李员外的声音好似天籁,“此间寒冷,屋中已经备好了席面,还请马道……长边用膳边听我详述此宅种种怪事。”
“员外客气了,慈悲。”马舒钰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还好,师父的面子到底还是好用的。
吃罢晚饭,诸事议定,马舒钰一个人在李宅温暖的厢房里伸了个懒腰,开始在脑海里整理这半日来乱糟糟的思路。
先是她师父玄净召她到少阳峰,言说故友李员外家近来怪事不断,怀疑宅子招了邪祟,可先后请多位法师都未见异常,无奈之下想到纯阳少阳峰主修堪舆望气之术,便郑重请托。玄净也觉得其中蹊跷,有心相帮,故而想让马舒钰走这一趟。
马舒钰只略一思忖,便应了,纯阳不涉朝堂,李员外虽然已经致仕,但到底曾是官身,内门弟子严守戒律,确实不便出面,由她这个高阶弟子偶尔打一下擦边球,倒是无关紧要。
然后她就回房换了身厚实的衣裙,又在赶来的郭舒弋的劝说下加了一件夹袄,将长剑道袍和罗盘等一干物什往包袱里胡乱一塞,便御剑往北而来。
现在想想,自己这么说走就走,是不是有点太莽撞了?
眼前又浮起那爆炸的土屋,马舒钰觉得浑身一阵惊寒,恐惧好像一直被她揣在了兜里,只要攀着记忆的丝线,随时能将她包围,溺在其中,呼吸不得。
她实在害怕得厉害,连带着觉得这间只有她一个人的厢房也可怕了起来,连忙就着桌上的纸笔,将心中所想絮絮写了下来,捏了个法诀唤来自己的灵鸽,连夜给郭舒弋送去了。
反正郭老师这会儿肯定没睡,她日常睡不着觉的;也不知道今天午后,范老师什么时候回的山。马舒钰想起山上的两个朋友,总算没那么害怕了,赶忙钻进温暖的被子里,让本就疲累的身心沉沉睡去。
想着一夜好眠,偏偏梦里总有拍门砸地的响动,马舒钰皱着眉头勉强睁开双眼,却觉得耳边更加吵嚷,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抓过手边的道袍往身上套,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打开房门,冷不防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唬得她连忙退了一步。
吵嚷声更响了,“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火暂时还没烧到她这间厢房,马舒钰定了定神,抓起桌上凉透了的水碗灌了一口,跨步出门直接御剑逆着火光飞上了半空,待看清了火势,心底一片冰凉。
主屋几间已经连成一片火海,冬日天干,呼啸的夜风更是助长了火龙的吞噬。大名府的潜火兵已经到了,但水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