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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岫(188)

作者:杨弯月 阅读记录

对于现在的李徽明来说,这个孩子确实是个麻烦。如今她刚登上帝位,地位还不够稳固,而松儿是皇兄的嫡长子,最合理的继承人。如果现在她诞下孩子,先不说生育过程会为她带来麻烦,身份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万一是个男孩,又会牵扯到太子之位的归属,所以她权衡利弊之后决定不要。

可她看得出来,孟澹宁很生气,而她体谅他的心情,“你还很年轻,以后想要孩子还有很多机会。”

她原本还想说,他急着要孩子的话可以去找别人生,但出于某种莫名的占有欲,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可孟澹宁似乎没有被她的话安慰到,他的质问犹如打在棉花上,用尽全力抛出去,只得到轻飘飘的敷衍。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愤怒和怨气已经积压了许久,此时因为情绪的失控而又重新汹涌,被他狠狠地压下去。他连与她争吵的资格都没有,那是以下犯上的罪过。

“你现在已经坐上了皇位,这皇城里谁也不敢驳斥你的命令,这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势地位,如果你想留下他,你有无数办法可以留下他。”,孟澹宁从太医署出来,脑子里便翻来覆去地想着这句话。

他看着李徽明,随后低头自嘲地笑,“可你从没想过,你从来没想过。”

愤怒,怨恨,冷嘲热讽,李徽明听出来了,他今天不是来问事情缘由,也不是关心她的身体,他只是来质问,来追责,来向她索要他身为父亲的权力。

她若是个寻常人,孟澹宁确实有这个资格,可她是皇帝。

孟澹宁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他向来周到得体,一生很少做过出格的事情,和她之间的情愫也是由她挑起,也随时由她结束。可今天,不管是情绪还是行为,他都显得过激。

“孟澹宁。”,她很少叫他的全名,大部分时候都会称呼他的官职,偶尔叫他的名字都是在床笫之间,温情脉脉的时候。

“一个未成型的孩子而已,你今天敢为了他大闹太医署,抢夺朕的病案录,那等他长大了,你是不是敢为了他抢朕的皇位。”

她的话像是利剑一般刺穿了孟澹宁苦苦建立的保护壳,里面汹涌而来的怨愤像潮水一般涌出,过多的情绪宣泄让孟澹宁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反驳都已经显得苍白。

从一开始,他就属于这段感情的下位。

偷偷摸摸地交往,他能接受,被别人猜测揣度,他不在乎,遭同僚编撰造谣,他可以忍耐,哪怕将来史书上只留下骂名,他也可以背负。

可她还要猜疑他。

如今已入了冬,天气渐冷,他的右手又开始隐隐作痛,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长久以来的挣扎都显得多余,他所背负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他缓缓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向来挺得笔直的肩背像是不堪重负,彻底塌陷下去,肩膀微微发抖,“臣不敢。”

李徽明走上前,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孟澹宁却避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站起来,转身离去,步子飞快,像是急着逃离。

他一走,紫菀就进来了。

李徽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面色如常,“太医署的事压下去。”

“是,陛下。”

“行了,出去吧。”

李徽明坐在桌案后,看见紫菀出了门,将寝殿的门一层层关上,目之所及只有烧不尽的蜡烛和富丽堂皇的穹顶。

她靠在椅子上,没了看奏疏的欲望,满脑子都是孟澹宁看向她时失望,愤怒的眼神。

她烦躁不安,恨不得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将那些永远不会灭的蜡烛摔在地上,砸了那金碧辉煌的穹顶,以此来发泄情绪。

可她不能,她摔了奏疏,明日一早,打扫的侍女便会发现。

她一盏盏走到那些蜡烛面前,将它们一一吹灭。

等整座寝殿陷入黑暗,侍女进来,“陛下,奴婢来换新的蜡烛。”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这座寝殿的蜡烛,是不允许有一刻全被灭掉的。李徽明忍住自己想要发怒的欲望,沉默地颔首,回到她的床榻,等着侍女替她将帷帐放下,点上香炉里,青桐特意为她制得安神香。

直到帷帐被彻底放下,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干涸的鱼重新落入水中。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脑子里闪过建元帝临终前交代她的话,闪过与皇兄通过的信件,闪过归尘山上的日子,闪过立太子的诏书,闪过孟澹宁的质问,闪过所有的一切,然后不知道在哪一刻,沉入了睡眠。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还没到紫菀来叫她起床上朝的时候,她便从梦里惊醒,冷汗流经全身,没有半分起床时的慵懒,只有无尽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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