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22)
要是再晚一点儿,这个消息一准儿要被捅到建元帝那儿去。
“所以,您当时就住在这儿,这屋子无主吗?”
李徽明:“算是吧。”
她来的时机巧,正赶上屋子的主人去世。她随便编了个故事,装了一把可怜,就被一个心地良善的好人收留了,像收留路边的一只小野猫一样。
等她入了皇城,应该会再遇见那个人吧,只是不知道多年未见,他会不会认出她来。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是认不出来比较好。
这念头在李徽明脑子里打了个旋儿便消失了。往后山高水远,她未必还能再回归尘山,“要是我死了,埋在这里也不错。”,李徽明回头看着晨风,“你说是吧。”
“慎言!”,晨风严肃得很,不开这样的玩笑。
李徽明笑了笑,转头看了这院子最后一眼。
他们没有在两寺村逗留太久,因为要在日落之前赶回皇城。
晨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服侍,令牌,以及能变幻声音的药丸。这一切看起来不像是一时起意,反而像是蓄谋已久。对此晨风的解释是,“太子殿下身在东宫危机四伏,总得给自己,也给您留条后路。”
李徽明不置可否。
“朝堂那边已经替您告了假,这一个月时间,您就在东宫待着,太子妃会协助您了解关于殿下的一切。”
一个月后。
李徽明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公服,头戴进贤冠,脚踩乌皮履。由于她身高略低于李徽嗣,乌皮履中还垫了厚厚一层鞋垫。如今开了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她在烧着炭火的宣政殿中被捂得脸颊泛红。
穿惯了宽松舒适的女冠服饰,如今套上这锦衣华服,着实适应了好些天,如今虽已习惯,但行走坐卧还是颇为不自然。
好在她身份尊贵,寻常人近不得身。
晨风伤势好转后便始终跟随她身侧,可他毕竟是个男子,许多事情不便,又特意从影卫中调了两个女子,在太子妃宋霖兮的协助下入了东宫名册,成了她的婢女。
为此,东宫下人们还私下里讨论了好几天,说从前不近女色的太子转了性,和太子妃生了嫌隙,要纳妾了。
不过太子妃治下严格,和先皇后如出一辙。这些风言风语还没传出东宫的后院,就被掐灭了火花。
李徽明入京一个月,一直借口受了伤在东宫休养,不见外客,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朝。尽管已经在东宫演练过很多遍,她还是不自觉冒了冷汗。
群臣鱼贯而入,她立于众臣之首,身躯挺得板直,哪怕小腿微微发酸,也不曾动弹半分。太子自幼长于东宫,言行举止均为众臣典范,她不能有丝毫差错。
天刚微微亮,建元帝姗姗来迟。
他的视线并没有看向李徽明半分,只是任由朝臣按照次序依次上奏,他多半只回答寥寥几句,大多事情都交给三省督办。
皇帝高坐于阶上,尽管李徽明站在百官中最靠前的位置,也依旧很难隔着珠帘捕捉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的生身父亲,她还从未见过他。
在她身侧站的是文官之首,宰相吴增儒。建元帝还是太子时,他就是太子太傅。建元帝登基后,他便扶摇直上,坐稳了宰相的位置。
从前朝中大小事几乎全由他做主。只是这几年,他上了年纪,政见与建元帝屡屡不和,建元帝有心扶持了章宗闵为尚书左仆射,近年来又给他新加了衔,让他主管六部,位同宰相,可入议事堂议政。
政事多冗杂,李徽明听得入神,不自觉耷拉了肩膀。
“太子。”,下一秒,皇帝的声音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李徽明赶紧重新整肃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躬身行礼。不愧关在东宫学了一个月,举手投足几乎与李徽嗣一模一样,又或许他们生来便是相同。
“听闻你前阵子受了伤,如何了?”,皇帝的声音不高不低,沉缓有力,从这一句话中,听不出半分喜怒。
“回父皇,不过一些皮外伤,如今已大好。”,晨风给李徽明的药能将她原本的嗓音变低,她不需要刻意地改变声线,就能发出和李徽嗣完全一样的声音来。
“今日正好你在。胡卿,之前议过为昭宁择婿一事可有合适的人选。”
被点到名的礼部侍郎出列回话,“回陛下,礼部择选了三位合适的人选。其一为安定侯长子严文斌,其二为齐国公之子刘知远,其三为青州刺史之子俞樾。”
建元帝身边的宦官总管薛呈桂到阶下将礼部侍郎手中的奏章捧至御前,皇帝随意看了几眼,将奏章往桌案上一扔。
明显,对于这三个适龄人选,建元帝并不十分满意。
奏章扔在案上,“啪”的一声,礼部侍郎脚下一软,心中为自己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