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40)
孟澹宁捏了捏酒杯,“诲之,这些事情过了多久了,年少不懂事,何必再提。”,虽是拒绝的话,嘴边却带笑,给了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别啊,孟承旨,谁还没个少年时,我倒是对你少年气盛的事情很感兴趣。”,李徽明转头看向李训,“诲之,接着说。”
李训知道李徽明的身份,这句“接着说”可就不是一句简单的交谈了,而是太子懿旨,他可不敢不遵。
孟澹宁没理由开口阻拦,任由李训模仿着他当时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多读点书。”
在座的几人都笑出了声,宴席间的氛围一下子融洽了不少。
第19章 天命所归
“孟学士高才,可不是谁都能学得来,读再多的书,恐怕也没用啊。如今我见了孟学士本人,确实是如传闻中所说,是逸群之才,超凡脱俗。”,皇甫寅自然而然地接话。
陈秉:“孟承旨的才名,天下读书人均有耳闻。诲之说得那本册子当时可是十分风靡,书院的那些学生可都是抢着抄写。后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名字,好像是叫《青简遗章》。”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现在这《青简遗章》还在我们书院的学生中流传甚广呢。后来孟学士离开书院的时候,大家可是难受了好久,主要是啊,以后没有文章可抄了。”,李训调侃的语气逗笑了席上众人,他转而看着孟澹宁说:“你离开书院快十年了吧,前些日子我赴京赶考,吴夫子还特意叮嘱我来见见你,要你有时间回去看看,要是没时间也可以寄书信回去。”
李训短短几句话,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与孟澹宁的关系,席间的生疏立马淡去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学子登科,本就心情畅悦,几人谈话间也自在许多。
李徽明坐在这里一炷香的时间,将几个学生的性子摸了个清楚。几人中,皇甫寅善交际,李训会处事,陈秉有文人风骨。
当了几年的官,坐在一群学生里头却毫无违和感,身上没有一丝的酒色财气,不怪陈秉中了进士多年,官职依旧低微,只能再次参加制科,以谋求高位。
“一些少年往事,哪值得你记这么久。”孟澹宁笑着饮了杯酒,只是那笑意很浅,只停留在表面。官场上待得久了,许多人事物,都被他隔离在真实之外,他习惯用一张微笑假面应对,谈不上高兴,也并非不悦。
“孟承旨太过自谦。”,李徽明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眼睛看着孟澹宁,眉眼带笑,说出的话却意味不明,“你可是建元十七年的探花郎,入朝堂不过短短五年,就做了翰林院最年轻的承旨,掌着整个翰林院,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前途不可估量。”
孟澹宁转过头,似乎有些惊讶李徽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与她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又移开视线,“李学士说笑了,我只是运气好。今日是诸位的庆功宴,怎么话题全围绕在我身上,再说下去,难免要喧宾夺主。”
“不说了不说了。”,李训合时宜地开口,“今日雅聚,不如射覆助兴可好?”
宴饮常玩的把戏,大家都不陌生,热情高涨,想在孟澹宁面前好好表现。刚刚的那些话题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了过去。
今晚他们喝的酒是李徽明托人拿来的,宫中的赏赐,足足五坛,被喝了精光。喝到最后,除了李徽明自己没怎么喝,其他几个学生都喝得满面绯红。
连孟澹宁也不能免俗,脸上有了几分薄薄的红晕。
李训和孟澹宁显然熟稔,又多年未见,如今坐在一起,几杯好酒下肚,身份之别淡了许多,客套的官话也都被省去了。李训攀着孟澹宁的肩膀,“子衡啊,我真是羡慕你啊,天生高才,让我等难以望其项背。”,说罢,他端着手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自我六岁开蒙,在书院已经整整待了三十年,一晃眼啊,半辈子都过去了。”,李训一边说,一边将手边的酒灌进肚子里,脸上尽是大喜之后的怅然,“本来当年中了进士,我就该入翰林院的,谁知又逢丁忧,三年流水而过。如今好了,我总算是,呃,考中了,我读了半辈子的书啊,总算是考上了,为兄是真高兴啊!这辈子能有这一次,我已经知足了。世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以后,呃,也算是能为我大煦百姓做些什么了……”
“来,再喝一杯。”,李训高举酒杯,皇甫寅立马举杯相和,说完不自觉红了眼眶,高声吟唱:“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今朝忽闻传胪声,春风得意马蹄轻。金殿传名惊四座,御街夸官万人迎。十年寒窗终有报,一朝折桂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