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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岫(5)

作者:杨弯月 阅读记录

族叔没有说什么可惜,可晏岫一下就听明白了,像她和母亲过往所听过的无数遍“可惜”中的一声,后面还有几个字,可惜,可惜是个女子。

晏岫听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

祠堂没有多余的被褥,族叔替她找了压箱底的旧棉絮,垫了些干草,勉强也能住人,又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陈年伤药和纱带,放在她手边,“比不上你当小姐的时候,将就将就吧。”

说罢,留下一盏晦暗的油灯,离开了。

晏岫趴在干草铺就的榻上,努力折过双手,将药粉洒在后背上,用干净的布条包裹伤口,近乎灼烧般的疼痛稍有缓解。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带着初春独有的温凉,洒在晏岫的背上,让她整个人从白日的盛怒和前几日连轴转的悲伤中稍稍抽离出来,开始思考自己如今的处境。

今日前来祠堂供奉牌位前,晏岫给自己算了一卦。

上艮下巽,为山下有风之象,暗藏凶祸,好在卦辞云:“元亨,利涉大川”,还给她留了一道生门。

白日里她彻底和晏家人撕破了脸,挨了一顿家法,如今气息奄奄地趴在这儿,正对卦象中所言凶祸。而这唯一的生门,也许是在告诉她,她得离开晏家!

这个想法并非一时兴起,早在父亲林砚身死,晏枢被晏桉两兄弟联合族中人赶下家主之位的时候,她便有这个想法了。

当年,晏枢手握《青盲经》,是远近闻名的堪舆师,青州数个县乡都流传她的名头,那些豪绅贵族宁肯等上数月半年,也要请晏枢替他们相看家宅。别说百姓如此,当年青州府的将军,如今的青州刺史俞永也曾拜访过她,向她请教青州地势变化,堤坝驻防的相关事宜。

她们母女俩离开晏家,也会过得很好。

可晏枢却不愿,以至于两人多年来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备受欺凌至今。

晏岫抬头望向窗外,忽然很想知道,要是晏枢还在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会不会后悔她曾经的决定。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懊恼地垂下头,心中划过一丝庆幸,幸好她没有看到,不然应该是会自责的。

只是如今她可以自己做选择了,可她却好似一只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孤舟,形单影只不知向何处去。

将《青盲经》交给两个舅舅,任他们将这东西卖给别人。还是干脆将《青盲经》交出来,让晏枢的牌位进晏家的祠堂。

晏岫将脑袋埋进臂弯,自从晏枢去世后,这种迷茫就时时困扰着她。她好像一脚迈进了一个死胡同,后方豺狼虎豹穷追不舍,她却没有前路可走。

身上的伤处发出灼烧的疼痛,她的思绪似乎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好似一团糨糊,迷迷蒙蒙地陷入了沉睡。

彻底陷入无意识前,她想,大不了就给他们吧,一本书而已,就当是斩断她与晏家最后的一点关联。

第二天一睁眼,她又想,若是给了他们,昨日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第3章 逼亲

东莱县晏家

晏桉下了马车便急匆匆地回了内堂,大舅母刘氏紧跟在他后面,只是她穿着罗裙戴着珠环,怎么可能追得上晏桉的步子。她还没走进内堂,就听见“啪”的一声响。

情急之下,她甩开丫鬟的手,提起裙子就冲了进去,看见原本被放在厅堂的一个白瓷瓶已经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她“哎呦”一声,伸手扶住胸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晏桉,被气得看似要晕厥过去,“你……你……这二两银子的白瓷花瓶你是说摔就摔啊!”,她发疯似的冲上去,拉住晏桉的袖子伸手捶打他,“你赔我二两银,你赔……呜呜……”

晏桉本就怒火中烧,见刘氏还在此做作哭闹,烦躁至极,一把将人推到了地上,“给我闭嘴,为了一个破瓶子在这儿大吼大叫,你有一点儿当家宗妇的样子吗?你再如此,信不信我一封休书休了你!”

刘氏顾不上被白瓷瓶碎片划伤流血的手,面目疯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啊,休了我,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反正现在你那不识好歹的外甥女烧了《青盲经》,吴老爷那里交代不了,咱们也就没活路了,我还怕你休了我?”

刘氏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要是拿不到《青盲经》,与其在你这破落户里充胖子,干脆死了干净!”

二舅母在外面听墙角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却止不住的快意,巴不得刘氏死了才好。二舅姗姗来迟,见状冲进堂屋,“大嫂,大嫂别冲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又将局势拉了回来,二舅母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我自从嫁到你晏家来,可曾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为了这个家劳心费力,如今倒好,我成了恶人。那你算什么东西,你也就有在家里作威作福的本事,你每日花的钱从哪儿来?不是媳妇的嫁妆,就是侄女的聘礼,你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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