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岫(63)
李徽明抿唇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又不是松儿。嫂嫂放心,我心中有数。”
宋霖兮手上拿着涂抹伤处的药膏,“别贫嘴了,赶紧把被子掀了,我给你擦药。”
李徽明听话地“哦”了一声,此次行事莽撞,以至于每天面对宋霖兮,她都免不了有些心虚。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患处,产生轻微的刺痛,李徽明只轻轻皱了眉,转移话题道:“最近朝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宋霖兮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没什么,就是那日之后,孟澹宁也被陛下罚了府中禁闭一个月,如今也还未出来呢。”
“他也被罚了?”,李徽明腿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忘记自己还在上药,伤口猛地一下撞在宋霖兮的手指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坐定在原地。
“他被罚了就罚了,你急什么啊。”,宋霖兮狠瞪她一眼,“坐好,别乱动。”
“没有,就是有点惊讶。”,李徽明回过神来,“看来他在朝上的地位也没我之前想得那么稳固。比起他,陛下恐怕对那几个真正手握实权的才是心中忌惮。”
“不怪父皇,孟澹宁这样的清流,背后也没靠山,需要的时候提拔,不需要的时候打压,是父皇一贯的性子。倒是这一回,你如此行事,得罪了薛呈桂不说,还引得父皇震怒。”
李徽明:“这几日我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总觉得制举这事另有文章。薛呈桂握着的神策军是朝中唯一一支有力量对抗藩镇的军队,又被薛氏父子经营多年,重要将领几乎都是他们的心腹。而且朝廷如今财政收紧,没有多余的钱粮去养一支新的军队。就这样的情况下,除非他举兵造反,否则父皇不可能动他,更不可能为了几个学生和薛呈桂心生嫌隙。所以我此时出来做了这个替罪羊,说不定正合父皇心意。”
李徽明原本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建元帝虽然性情软弱了些,但最擅玩一手帝王权术,平衡朝堂多方势力,让大煦朝廷以一种微妙的平衡继续维持平静。
她这几日左右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遂有此猜想,再加之刚刚宋霖兮说起孟澹宁被罚一事,她才愈发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多。
宋霖兮在李徽嗣身边很多年,对建元帝的了解自然比李徽明多得多。
她闻言,细细思索这种可能性,手上擦药的动作愈发重,直到李徽明叫她,“阿嫂,你轻点儿!”
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照你如此说的话,我倒觉得很有可能。那日你星夜入皇城,按理说父皇只要不见你,后面的种种也就不会发生了。你深夜请见,想也知道多半是为了什么,若是父皇本就有意放你,我倒觉得更合理些。而且,孟澹宁一开始找你合作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并不相熟,且确切地说,你之前还得罪过他,为何他偏偏找上你。”
宋霖兮说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互相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孟澹宁早就察觉到陛下圣意转变是受了薛呈桂的影响,而陛下势必无法直接驳斥薛呈桂的意思,需要有其他人来做此事。而孟澹宁不过一个清流文官,不足以动摇陛下的想法,若再加上
一个太子,恐怕分量才够。这样一来,你俩一个宠臣,一个亲子,只有你们都受了罚,才能平息薛呈桂的不满。而且,罚跪这种事情,看似是你丢了颜面,实则是为了找回有些人的颜面……”
“这样一来,我和薛呈桂结了仇,太子手里没兵权,他的皇位也就更稳固了。”李徽明讽刺地牵了牵嘴角,“不愧在那张龙椅上坐了二十多年,是我低估他了。”
“怪不得,怪不得孟澹宁说什么我命好,天潢贵胄……”
这皇城的天和她在青州见过的海一样,阴晴不定。只不过皇城的天是看建元帝的脸色变,而青州的海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变。
今日老天爷心情不错,所以海面风平浪静。
晏岫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在海边光着脚丫子拾海鲜,他们拿着木桶和小铲子,满身糊得都是沙子。海水刚刚没过她的脚背,夏日的海水晒了一整日的太阳,带着柔和的清凉袭来。
海边的孩子自小都喜欢泡在海里,个个都是好水性。刚刚还站在晏岫身边的小女童转眼间便猛地扎入水中,带出一点点水花,像条鱼似的消失在水面上,这场景一点儿也不奇怪。
晏岫自然认识那小女孩,是父亲林砚所任职的东莱县县衙差役牛大家的女儿小花,她们年龄相仿,每次晏枢带她到东莱县,都是牛小花带她出来赶海。
“小花,别玩了,快出来,太阳要下山了,咱们得回家吃晚饭了。”,晏岫站在海边,提着自己的小木桶,朝着水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