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晏岫冷笑一声，想起当年俞永为林砚平反后，府衙的人拿着那

所谓的“公道”前来晏家报喜时候的样子，仿佛给了她们什么天大的赏赐。她不想要那些，只想要她爹爹回来，想要他们一家三口还能过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命都没了，要公道有何用。”

晏岫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白芷的听力足够好，恐怕是听不清这一句的。

她看着晏岫难看的脸色，突然有些后悔将此事告诉她了。生怕她又想一出是一出，嚷着要去东和县。那里如今不太平，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她低着头，无数种拒绝的话术在脑海里依次过了一遍，也没等到晏岫再开口。

白芷抬头，就见晏岫又重新躺回了她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如果不是紧蹙的眉头和蜷缩的双腿昭示着她的不安和紧张，她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也是，她去干什么呢。她既不能上战场杀敌，又不能像士兵一样加入到抗洪救灾的队伍里。她去了，反而还得分出人手保护她。俞樾想必忙得脚不沾地，她又何必再给别人平添麻烦呢？

白芷心中会意，没再说什么，悄然退至亭子外，不像往日里欢快跳脱的样子，立在那儿像一尊静默的雕塑。

接下来的好几日，晏岫看上去在努力地和之前保持一致，像是不曾听到过这个消息一样。尽管她在尽力掩饰，府上的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公主殿下心情不好。

白芷不知道自己偷偷叹了多少口气，趁着日子晴朗的时候，她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殿下，今日天气不错，圃记点心最近又推出了新品，咱们尝尝去。”

晏岫抬头看着她，露出浅浅一个笑，“你想吃让门房去买，今日有些乏了，懒得出门。”

白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她的胳膊，“殿下，这点心买回来就不好吃了，咱们去店里吃，顺便也能去街上逛逛。”

见晏岫不为所动，白芷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咱们整日在这府里待着，人脑袋上都要长草了，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

晏岫转头看她，笑话她，“你在皇宫里待了十来年，也没见你头上长草啊。”

“以前不是没机会吗，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不得把握啊。”，白芷睁大眼睛，摆出一副乞求的表情。

和晏岫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琢磨出了一套对付她的办法。

晏岫清楚白芷这是在哄自己开心，这几日来，院子里服侍的丫头们脸上都少了笑，她怎么可能没察觉。

她轻叹一口气，不想让身边人跟着受牵连，只好点头答应，“行吧行吧，趁着天气好，出去逛逛。”

正好，也打听打听东和县的情况如何了。

青州很大，东和县的堤坝被毁后，牵连了周围的几个县，东阳县却依旧太平，街上还和往常一样，人流如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配上晃人眼睛的阳光，好像真的能短暂地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只是没走几步，便能看见街边多了些人，他们踩着一双被磨得破烂的草鞋，身上的衣服很简陋，独自一人，或是一家人带着孩子和老人，蜷缩在桥下，街巷，比乞丐看上去要体面些，不会看见人便伸手要钱。

他们偶尔望过来的眼神中是死寂和漠然，好像灵魂被抽空，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在支配着他们的身体。

晏岫问：“那些是逃难的灾民吗？”

白芷顺着晏岫的视线看过去，“应该是吧。”

晏岫没有多问，也没有停下脚步，和白芷朝着圃记点心所在的街道走去。她们今日没有乘马车，也没有带太多的随从，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出来逛街一样。

圃记点心门口依然排着队，街对面不远处，就有好几个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地躲在树下。

晏岫：“东阳县最近应该涌入了不少难民，等会儿回去了，叫人在府衙外设个粥棚吧，每日给他们备些饭食和衣物。”

白芷有些担心，“朝廷有规定，不能随意布施。”

“没人会来找我的麻烦，你不熟悉的话就找刺史府的老管家商讨出个章程来。”

“是。”

圃记点心门外的队伍不断，只是日头渐盛，太阳挂在头顶上，晒得人不住地冒汗。

白芷拿出丝帕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这会儿日头起来了，我在这儿排队，您去那边树下等我吧。”

晏岫正好想去问问难民东和县的情况，点头应下。

盛夏的太阳实在是烈，晒了没一会儿便浑身冒汗，白芷拿着手帕时不时地就要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她还得分神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队伍，心里头掐着时间，算算还得排多久的队。另一只眼睛时不时地盯着那边树下正和难民们说话的晏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