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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番外(279)

她深深弯腰。

薛绥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人扶起。

“不至于要生要死的。你要记得,你与平乐一样,是凤子龙孙,是大梁公主……至少,在皇家玉牒上,你与平乐没有不同。”

文嘉重重点头,“你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此事——需借东风。”

薛绥蘸取凉透的茶汤,在案上写了个“闹”字。

水滴顺着木案的纹路慢慢蜿蜒,恍若血泪……

-

翌日。

五更天的薄雾还未散尽,文嘉公主孝衣散发,高举血书立在承天门外,赤足踏过青砖,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且沉重,惊得当值的羽林卫连退三尺。

“臣女状告平乐公主,勾结官员贪墨治河银两,致使洛河决堤百姓受灾,并杀驸马灭口!求父皇为臣女做主!”

登闻鼓位于承天门外的西廊,是一座三人高的大鼓,朱漆斑驳的鼓面透着岁月的痕迹。

背后便是登闻鼓院。

一旦有百姓敲响、鸣冤陈情,即刻由登闻鼓院的当值官员来受理。

若案情重大,可直达天听。

鼓槌砸落,大鼓轰然敲响,几只栖身檐下的鸟儿惊惶展翅——

过往行人、挑夫杂役、早市摊贩,纷纷被这动静吸引,围拢上来,人声鼎沸。

“这不是刚死了驸马的文嘉公主……”

“刚死了驸马?是范家那个好赌的驸马?”

“可不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

“堂堂公主,也要敲登闻鼓告状?”

“听说文嘉的驸马,与平乐公主纠缠不清……”

百姓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人群中的胡商阿力木握紧弯刀,神情凝重,身侧的大祭司阿蒙拉赫转动着狼骨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不远处,陆佑安攥紧手中缰绳,勒得掌心通红犹不自知。

薛绥平静地立在朱雀街瑞祥阁二楼的支窗后,指尖在窗棂来回拨动,似在压抑内心的波澜。

登闻鼓院的门缓缓打开——

今儿个的当值判官赵汝成,一看敲鼓的人一身孝衣,发丝肆意飞舞,面容毫无血色,竟是当朝文嘉公主,吓得面色一白,踉跄着飞奔过来,却一脚踢在门槛上,官帽都歪了。

“哎哟,公主殿下……”

赵汝成手忙脚乱地扶正帽子,冲到文嘉面前,伸出双手便要夺她手中的鼓槌。

“您先把鼓槌放下,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李扶音侧身避开,不为所动,双臂继续挥动。

每一声鼓响都震如惊雷,仿若要将这压抑的天地震出个裂缝。

柔弱女子,抡起鼓槌敲出了将军战阵的气势。

赵汝成冷汗浸透后襟,头皮发麻。

“公主,有什么事咱能不能私下里说?实在不行,公主也可在御前陈情,何必、何必这么大张旗鼓,闹得众人皆知呢?”

文嘉面色苍白,大声陈述。

“我有冤情陈报!”

“平乐公主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我要恳请陛下彻查洛河决堤案,严惩奸佞,昭雪沉冤!”

鼓面震颤,扬起细尘。

接着,人群里有百姓跟着高呼。

“严惩平乐公主,还百姓公道!”

“正义当行,严惩奸佞!”

这呼声仿若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情绪,百姓们纷纷响应,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齐,四面八方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仿若汹涌的潮水,要将承天门淹没。

第133章 破碎

赵汝成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殿下,咱先移步内堂,有话好好说,可好?内堂里暖和,咱坐下来慢慢商议。”

李扶音目光坚定。

“大人,百姓如何告状,如何录供画押,你便如何待我。我大梁朝律例煌煌,制度森严,你是不懂如何接访转呈吗?”

赵汝成道:“这……登闻鼓院也有登闻鼓院的规矩……”

李扶音慢慢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双手,冷冷看着他。

“听说登闻鼓不见鲜血,就不能呈转御前,如今,可以了吗?”

那双手掌早已磨破,鲜血斑斑染在鼓槌上。

惨不忍睹。

赵汝成瞧得腿肚子打战。

“是。”

他朝承天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来人啊。将告状人迎入签押房,笔录冤情,并封存证物,报陛下亲览……”

鼓声倏止。

文嘉这才松开鼓槌转身,慢慢走下台阶。

乌发散在孝衣上,宛如水墨倾泻。一只染血的袖子,在风中翻卷。

她对着人群,欠身行礼。

“李扶音在此,叩谢诸位乡民,这份恩情,扶音没齿难忘。承蒙诸位仗义执言,我更是坚信,天理昭然,报应不爽,公道自在人心。”

她有孝在身,未施脂粉,不见钗环,容貌却是清丽动人,这盈盈一拜,透着无尽的悲凉,恰似一颗石子投下来,落在人们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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