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何曾见过这么亲民且坚韧的公主?
一时间,人群安静下来,众人皆投以敬佩的目光。
文嘉缓缓放下双臂,那手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
人群里,陆佑安突然推开亲随,却在触及文嘉的面容时生生止步。
一个小丫头冲上去,红着眼扶住文嘉,用手绢缠住她鲜血淋漓的掌心,泪水夺眶而出。
“公主,您流血了,怎么流这么多血……疼死婢子了。”
李扶音轻轻一笑,抬头便看到人群里的陆佑安。
目光交汇,她笑容瞬间僵住。
而后缓缓挪开眼睛。
陆佑安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似有千言万语,却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喉间,无奈地伫立原地。
前尘似梦。
一旦错过,便是永夜。
从此,咫尺天涯,两两相望,却再难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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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早朝。
崇昭帝听着一群大臣争论不休,心下正是烦闷,便听到太监来报,文嘉公主在承天门敲登闻鼓告御状,一时怒不可遏,气得脸色铁青。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让臣公稍事休息,他回到内殿,当即大发雷霆。
“这哪里是朕的女儿,分明是冤家。”
“皇后呢?还不让皇后过来处置!身为后宫之主,她是怎么管教公主的?”
在他眼里,文嘉告状的事,不是朝堂大事,是后宫倾轧的事情,合该由皇后来承担责任。
崇昭帝摔碎第二个茶盏时,谢皇后进来了。
“陛下息怒。”
崇昭帝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息怒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这天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跑到承天门外敲登闻鼓,聚众喧哗、煽动民情,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她简直是目无君父,朕要重重办她!”
谢皇后知道,皇帝怕丢面子,要的也是面子。
她原地站定听着。
等崇昭帝出够了气,这才缓缓走近,轻声劝道。
“陛下若不顾民愤,执意苛责文嘉,只怕民心难平,舆论四起,于陛下圣名有污。更怕有心人趁机造势,引来朝堂动荡……”
崇昭帝不满地瞪着她,手指狠狠点着地面,大声咆哮,“她是朕的女儿,不听朕的话,她是要反了不成?”
谢皇后心下冷笑。
皇帝也知道文嘉是他的女儿啊?
他何曾把文嘉当过女儿?
谢皇后低眉敛眸,轻声道:“文嘉命苦,自小亲娘就因她被打入冷宫,母女分离,后来下嫁驸马,也是所托非人……好不容易拼死生下个女儿,身子也单薄,汤药不离。如今驸马也没了,她成了寡妇,怎不凄怨……”
她意有所指地望了皇帝一眼。
“她若当真不管不顾,闹一出鱼死网破,只怕更是难以收场……”
说罢微微叹息,目光凝重地进言。
“皇室兴衰,怕的不是一时纷争,是民怨沸腾,是史笔如刀。陛下是仁君,少不得要忍这一时之气了……”
崇昭帝被谢皇后一劝,渐渐冷静下来。
文嘉再有不是,他也不能当真把她下狱治罪。
当下,还是得以安抚为主。
他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此事,朕就交由你去办,无论如何,先把她安抚下来,至于她跟平乐的恩怨……”
迟疑一下,崇昭帝冷声道:“平乐再有不是,也是她的皇姐,她怎么能以下犯上,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公然状告皇亲,掀发轩然大波,引来市井议论。她要致朕的脸面于何地,致大梁的体统于何地……”
他越说越生气。
谢皇后见状,连忙劝慰。
“丧夫之痛,失亲之悲,文嘉一时冲动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当以大局为重,赦免她的鲁莽,方能彰显宽宏仁爱之德啊……”
崇昭帝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去安抚好她,莫要再闹出今日这般事端。朕尚有朝事处理,记住,此事务必周全。”
谢皇后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是。”
声音未落,殿外便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声。
王承喜小心翼翼地进来,“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谢皇后眼眸微微一沉。
这个萧令容,真是会挑时候。
她凝视着皇帝略显疲惫的表情,脸上的冷意一闪而过。
这些天,萧贵妃屡次为了平乐来请罪,哭诉卖惨,长跪磕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崇昭帝都是冷处理,这次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
殿外突然传来金簪坠地的声音。
萧贵妃的哭声越发凄厉。
崇昭帝看了皇后一眼,“让她进来!”
殿外哭声骤近,萧贵妃散着头发冲进来,整个人扑跪在地,腰间的苏绣香囊里,散发出一缕馥郁甜腻的香气。
“陛下!平乐高热两日了,粒米未进,太医说是惊惧伤肝,药石不灵啊……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得好好管一管那个文嘉,太医说,平乐再受不得刺激了,陛下啊……你要救救我们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