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准备好的供词拿过来,按在萧璟颤抖的指印上,染上殷红刺目的血迹。
灯火被冽风吹得摇曳不定,李肇冷峻的面容,比大狱的刑具更为冰冷。
他看一眼供词,交给元苍,慢慢背转身,抬了抬手,“容他好走。”
元苍应声,“是。”
萧璟望着李肇的背影,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眼里闪烁的微光,竟似有一丝感激……
到死,他也没有出卖萧家,没有丢掉祖宗的颜面,全了身为萧氏子弟的气节,只是一生操劳,为了家族兴衰,到底亏待了儿女,满心遗憾,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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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回到端王府的第二日入夜,灵羽的鸽舍上,便飞来了一只洁白的鸽子。
雪白的羽毛蓬松且顺滑,凑近灵羽,便咕咕地亲昵。
这一晚,檀秋院的灯烛燃至三更。
薛绥倚在窗边,指尖摩挲着那信鸽传来的信笺。
信上是李肇凌厉的字迹:“太后寿诞,恩旨大赦,平乐解禁,萧贵妃复宠,萧家断尾求生,求得自保。”
墨迹透纸,半句不提那夜的绑缚之辱。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火舌卷过“萧家”二字,忽然听见廊下传来翡翠压低的嗓音。
“王妃夜不能寐,想请夫人去沐月居说说话……”
小昭应声:“我们夫人睡下了……”
“小昭。”薛绥打断她,用香铲戳了戳燃尽的信纸,隔着窗户对翡翠道:“劳烦姑姑转告王妃,就说我即刻更衣。”
半盏茶后,薛绥简单梳妆,身着一袭浅碧色罗裙,前往沐月居。
沐月居内的灯火柔和地洒落,薛月沉披散着长发,坐在妆台前,铜镜映着她浓重的愁绪,脸上也满是倦容。
薛绥撩帘而入。规规矩矩行礼。
“见过王妃……”
“六妹妹快别多礼。”薛月沉扶她并坐在雕花榻上,满脸忧虑地道:“大半夜唤你来,实在是情况棘手、焦虑难安……”
薛绥微微一笑,“姐姐不用见外,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薛月沉面色这才有所舒缓。
迟疑片刻,幽幽开口。
“瑞和又要来府上拜访,说是亲手抄了《金刚经》,送来给王爷祈福……”
她撇了撇嘴巴,“你说她一个新寡之妇,好不容易回京,不在宫里侍奉太后,却天天往端王府里跑,是要做甚?”
薛绥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孤苦伶仃,也没有旁的去处,想是盼着王爷念及旧情,为自己寻一个依靠……”
“怪就怪在这里。”薛月沉眉头紧皱,神色略显激动,“王爷这两日天不亮就走,我说郡主体弱,瞧着好似有顽症在身,很是急切地想要见他。他却不给我好脸,掉头就走,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她手绞罗帕,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你说,他跟瑞和会不会有……”
第165章 别扭大赦
薛绥尚未开口,薛月沉便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王爷行事,向来有分寸,不会如此糊涂。且他若当真有意,也不会躲着不见……”
薛绥笑容不变,“姐姐这么想便对了。不管那瑞和郡主是何来意,她眼下都不会是王爷看重的人……”
情义这东西薄得像一张纸。
在李桓与李肇的权力争夺中,瑞和一个父母双亡没有根基的孤女,唯一的倚仗,便是太后和陛下那点怜惜。
但若是她与李桓牵扯不清,这些都会失去……
“王爷要的从来不是儿女情长。姐姐只需守好王府内务,稳稳当当地掌控王府,便是尽到本分……这男女情爱就如指尖流沙,握得越紧,越是容易流逝……姐姐要看开些,便不会自寻烦恼……”
薛月沉认真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脸上流露出几分感激。
“六妹妹,有你在身边,姐姐便安心了。如今想来,幸亏当日寻你回来,不然眼下这局面,姐姐都不知如何应对……”
窗外的细雨敲打在芭蕉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薛绥微微一笑,望着薛月沉满是信任的眼,“能为姐姐分忧,是薛六的福气。只是……”
她目光下移,望着薛月沉的肚腹。
“仍是没有消息吗?”
薛月沉眉头轻皱,露出一抹无奈。
“王爷公事繁忙,夜宿沐月居这么久,与我就有过一次,还是那夜饮了酒回来……”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又低下头去看着平坦的肚子,“许是缘分不到,强求不得。”
薛绥笑道:“姐姐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只要王爷肯来沐月居,姐姐便是这府中最大的赢家。”
薛月沉这么一琢磨,心思仿佛被拨弄到了,忽然抬头直视薛绥,“你我是姐妹,姐姐有话便直说了。若有唐突,妹妹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