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
这么好的姑娘,李肇真是错失了。
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薛绥同她交换个眼神,皱眉走出灶房,刚走到回廊转角,就见薛月沉扶着翡翠的手,挺着硕大的孕肚,在仆妇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烟霞紫的织金斗篷,衬得脸色苍白。
“王妃这是怎么了?”郭云容慌忙询问:“可要传大夫?”
薛月沉手按在腰侧,气息不稳。
“我有些乏力,小腹像坠了块大石头,后腰酸痛,且去屋里躺一躺,县主自便……”
薛绥看见她脸色灰败,不由皱眉:“莫不是动了胎气?”
薛月沉喘着气,勉强笑了笑:“离产期尚有一个多月呢……许是我方才走路急了些……”
说话间,她捂住肚子,眉头紧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薛绥让人扶她到禅房坐下,伸手搭上她的腕脉,只觉她脉象滑数而急,尺脉洪大,不由心头一紧。
“快,扶王妃去内室躺下……”
又扭头对翡翠道:
“速去请稳婆来,王妃怕是要临盆了!”
薛月沉闻言大惊,六神无主。
“这可如何是好,佛门清净之地,动了血光,若秽气冲撞了菩萨,恐遭天谴……”
翡翠也道:“是啊,生子不进庙,庙中不接生……这可使不得……”
薛月沉扶着腰侧,疼得直蹙眉。
“翡翠,快差人备上软轿,我们即刻回府……”
薛绥冷笑一声,“人命关天,还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山里连日大雪,王妃临产在即,如何经得起颠簸?何况菩萨普度众生,岂会因血光降罪?”
禅房里的众人,都有些慌乱不安。
郭云容定了定神,点点头。
“我去和师太说,师太慈悲,想来不会怪罪。”
薛绥目光扫过慌乱的众人,再看薛月沉疼痛难忍的模样,思忖了片刻光景,才沉沉地匀出一口气,低唤一句“阿弥陀佛”……
“烧热水、备软布,把门窗关好,再取干净的棉被……”
她冷静地吩咐完仆妇,又提高声音叫翡翠。
“还不差人去请端王殿下?”
第259章 千金
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众人煞白的脸,丫头们都没有接生的经验,急得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薛月沉断断续续的痛呼声,煞是瘆人。
山风更急,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下来,将水月庵的飞檐染成了一片苍茫。
“王爷……王爷还没来吗?”
薛月沉额角沁出的冷汗,浸湿了枕巾,她十指死死攥住床褥,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王妃撑住,且撑住啊。”翡翠跪在榻边替她拭汗,声音发颤。
“婢子已然差人去后山通传,想是山路积雪难行,有些耽搁……”
李桓来水月庵探望却不便在庵中留宿,带着侍卫去了后山的庆云寺。
算算时辰,也该来了。
薛绥听着薛月沉压抑的呻吟,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虽懂医术,却从未为人接生过,掌心悄然沁出薄汗。
“稳婆还未到么?”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摇头。
呼啸的北风,将禅房窗纸刮得簌簌作响。
屋子里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气,更显森冷压抑。
薛月沉指甲深深掐进锦被。
“呜……六妹妹……”
许是实在疼得受不了,薛月沉猛地将枕边的茶盏砸落在地。
薛绥瞥一眼满地的碎片,示意丫头收拾干净,然后动作利落地弯下腰来,漠然扫过薛月沉痛苦扭曲的面容,沉声道:
“这血水里挣命的苦头,是你自己选的。生门死门只在一线,要从鬼门关活下来,就省些力气!”
“六妹妹,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帮帮我,你快帮帮我……”薛月沉挣扎着要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门外。
“我这是……端王府嫡长子,不可有失,六妹妹,你要保住姐姐的孩子呀……”
“若想保住孩子,就莫要再耗费心神。”薛绥打断她的话,拉了拉被羊水和血污晕湿的被褥,再次皱眉探向她的腕脉。
“小昭,你去山门口守着,稳婆一到,速速领过来……”
小昭应声出去。
约莫半盏茶功夫,廊下传来通报声。
李桓裹着墨色貂裘疾步过来。
“王妃如何了?”
郭云容立在屏风前,焦急地敛衽福身。。
“王爷,王妃突然发动,稳婆尚未赶到,薛姐姐正在里头助产……”
李桓微微颔首。
看一眼虚掩的门帘,听着薛月沉在里间压抑的痛吟。
“告诉她,本王在外头守着。”
这声话语传入内室,薛月沉如遇救命稻草,痛呼声比方才更为激烈了几分,眼泪混着汗水滑落,打湿了鬓边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