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救我……好痛……痛煞我也……”
李桓望着那道薄薄的门帘,喉结重重滚动。
“王妃莫怕,本王就在外面。”
李桓的到来,让众人稍稍安定。
侍女摆好茶水请他去客堂歇息,他却摆手拒了,在廊下不时踱步。
未过片刻,小昭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姑娘,大事不好了……”
李桓站在檐下,沉声问她,“何事惊慌?”
小昭瞥他一眼,喘匀了气才上前行礼。
“回王爷,方才有樵夫捎信来说,大雪崩了半座山,路上全是塌下来的雪块石头,把山路埋得严严实实……这一时半会,怕是请不来稳婆了……”
“雪崩堵路了?”
李桓霍然反问,眉梢凝着寒冰,很是凌厉。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脸色煞白。
没有稳婆,王妃这胎就凶险了……
郭云容也跟着焦急,
“我今日来的时候,也瞧见山上积雪甚厚,没有料到,雪层竟突然崩裂,把路全封死了……”
李桓侧头,沉声吩咐向阳。
“点齐所有侍卫,即刻去山中开路!”
“来不及了——”里间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薛绥走出来,立在门槛边,看着李桓。
“开五指了,王妃胎位不正,血崩难止……”
李桓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攥紧腰间玉带。
薛绥瞧着他,顿了顿才道:“王爷需做好最坏的打算。”
-
血水一盆盆端出禅房,薛月沉的惨叫混着山风,刮得人心头发紧。
禅房外,李桓来来回回踱步。
大氅被风掀起又重重拍下,他却浑然不觉。
身后的向阳低声劝道:“王爷,天寒地冻,您先去客堂烤烤火吧?”
“不必。”
话音未落,禅房内突然传来薛月沉凄厉的痛呼,不停地喊着“王爷”,刺耳又恐怖……
如此,便显得薛绥的声音格外冷静。
“用力!再使些力气!”
李桓浑身一震,猛地扑到房门前。
“平安,怎么样了?”
锦书拉开房门一条缝,对李桓福身道:“端王殿下,妇人生产血光冲人,您金尊玉贵不宜靠近,还请在客堂宽坐等候。”
李桓看着她袖口的暗红血迹,只觉心脏被一只手攥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痛呼声渐渐微弱……
薛月沉青白着脸,半个身子都仿佛浸在了血泊里。
意识模糊间,她揪住薛绥的衣袖。
“保孩子……六妹妹,一定要保住我的嫡子……”
薛绥知道这个孩子的份量,也知道对薛月沉意味着什么。
指尖微颤一下,她没有说话。
“胡闹,母体为重,保大人!”李桓在门外厉声喝道。
他声音沉得像冰,掩不住细微的焦灼。
“不……我要我的孩儿……”
薛月沉猛地发力,眼前一黑,痛得晕厥过去。
“王妃!”
薛绥褪下青灰外衫,只着一身素白里衣,袖口高高挽起,露出腕间那道狰狞的旧疤。
她摸了摸薛月沉汗湿的额发,触手滚烫。
“如意,取我银针来!”
银针早已在烈酒中浸泡得发亮。
如意颤抖着递过针匣,薛绥镇定地拈起银针,快如流星一般刺入薛月沉的百会穴。
“王妃醒醒!不要睡,孩子还等着你睁眼看他……”
针灸刺激下,薛月沉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薛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枕上。
“六妹妹……姐姐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个孩儿……求你……”
她紧紧握住薛绥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
薛绥眉头微蹙,扯开她的手,将沾着血污的帕子甩在铜盆里。
“取老参切片!热酒来!再去我房里取一罐槐花蜜……”
染血的帕子浸入铜盆,清水瞬间漫开一片猩红……
薛绥看着那盆血水。
忽的想起八岁那年被拖出薛府,地上蜿蜒的血迹……
“六妹妹……救救我的孩子……”薛月沉气息微弱,指尖抓着锦被不住痉挛。
“吸气——”薛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银针没入膻中穴的瞬间,薛月沉喉间迸出一声惨叫。
“王爷……王爷啊……救救我们的儿子……”
李桓望着禅房晃动的门帘,拳头微微攥起。
耳边,郭云容的诵经声也陡然拔高,混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将血腥气搅得更浓。
“快了,看见孩子了!”薛绥抬眸,烛火在她眼底燃起两簇金焰。
“王妃稳住心神,跟着我,用力,再用些力气……”
“使劲儿啊!!”
薛月沉咬住软木的唇齿间,溢出疼痛的呜咽,泪水混着汗水将枕头浸得透湿一片。
从晌午到黄昏,再到更漏滴到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