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锦书低声回禀,“各处都打点过了,大郎君也传了话来,让姑娘放心,确保万无一失。”
薛绥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苍茫的天地。
复仇的滋味,并非想象中的酣畅淋漓。就像这漫天大雪,覆盖了旧的一切,只剩一片冰冷的空茫……
但这一步,她必须走,旧陵沼二十万将士的冤屈,师门的血恨,必须用鲜血来洗刷。
“阿娘今日如何?”她又问。
“娘子方才喝了药,睡下了。睡得很沉。”锦书笑着,声音变得柔软了一些,“只是……梦里还在笑着要吃糖……仍是孩童心性……”
“无妨。”薛绥淡淡一笑,“她开心就好。”
那些血腥的过往,不必再玷污她的心。
她能安稳快乐地活着,便好。
薛绥转身要关窗,一道熟悉的扑翅声落下来,精准地踩在她的手臂上,脚环上带着信筒。
“乖乖,你怎么来了?”
那是李肇养的那只信鸽雪团。
薛绥解下信,展开。
依旧是李肇的字迹,一如既往的简练,寥寥几句,带着千钧情意。
“暮色入窗,共待新晴。”
薛绥唇角微微弯了弯,拿起笔,在纸条背面写了两个字。
“已阅。”
雪团带着信,扑棱着翅膀飞走。
黑十八跟在她的身后,尾巴摇得欢实,仿佛也知道了些什么。
薛绥笑着抱住它。
雪还在下,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
第437章 尊贵
端王府的书房里,李桓正对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出神。
向阳悄步而入,垂首低语。
“王爷,萧氏一族连坐名册,已送大理寺核审,刑部同步递了罪证卷宗,东宫派人紧盯着,当真是要把事做绝,一个也不肯放过……”
李桓抬眼,指尖捻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慈安殿一早便传了太医,说是太后心口疼得厉害……看这样子,怕是要借机避事,不想掺和……”
“大长公主如何?”李桓侧头。
向阳道:“大长公主府上……底下人还瞒着,没敢把凌迟的消息递进去,只说萧老大人还在狱里待审。”
李桓这才缓缓落下那枚棋子。
棋声一响,截断了白子的生机。
“那便想法子让她知道。”
“是。”向阳刚领命退下,就见薛月沉掀帘进来,脸色微微发白,带入一身寒气。
“王爷……”她盈盈一礼,裙摆扫过地面,脸上满是笑意,“阿宁醒了,吵着要见父王。我带她来给您请安。”
李桓看着女儿,面色柔和了许多。
阿宁全然不知府外的风雨,小小的身影雀跃着跑进来,手里攥着半块栗子糕,咯咯笑着扑入李桓的怀里。
“父王,我带你去看母妃新做的兔子灯,翡翠姑姑说,晚上点起来会很亮,还能提着跑呢……”
这是薛月沉教她的。
说父王去映月居看灯,便能陪她们整夜。
李桓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伸手擦了擦阿宁嘴角的糕渣,动作轻柔。
“等父王得了闲,便去看灯,阿宁先跟母妃回去,乖乖睡觉好不好?”
“父王,什么是凌迟呀?”阿宁突然歪着头问,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孩童的纯真,语出惊人:“是什么好玩的事吗?还是什么好吃的糕饼?”
李桓指尖猛地一凛,抬眼扫了薛月沉一眼。
薛月沉立刻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阿宁见父王不说话,又晃了晃他的胳膊。
“父王……?你快说……”
李桓这才敛住神色,把阿宁抱到膝头,指腹轻抚她头上的暖帽,声音温和:“凌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是坏人做了错事后,该受的惩罚。”
薛月沉手里的茶盏紧了紧,“萧老大人有罪该诛,可凌迟之刑……也未免太狠了。太子这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赶尽杀绝啊。王爷,您就眼睁睁看着?”
“父皇准了的,本王能如何?”
李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将阿宁抱得更稳了些,
“安心过日子吧,别卷入这些是非。”
薛月沉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底寒意更重,“大长公主就萧老大人一个儿子了,还在府里巴巴盼着萧老大人能出来,母子团聚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她怎生受得了……唉,后头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李桓面上却不见波澜,淡淡道:“大长公主是明白人。知晓朝廷法度,懂得顾全大局……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为维护皇家体面,皇族成员可免于处罚。
大长公主是先帝胞妹,自是身份尊贵,不会受萧氏一案牵连,可其他萧氏亲眷就没这般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