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纳她入端王府,他因种种顾虑,自始至终没有碰她。此刻被她直白地反问,想起过往的迟疑与疏离,又悔又恼。
“王爷告诉我这些,是想看我失态?还是想劝我死心?”薛绥语气淡漠,“太子殿下是何等心性,我比王爷清楚。不劳王爷再费心揣度。”
李桓忽地苦笑,朝她逼近两步,身上冷冽的梅香混杂着一丝酒气,扑面而来。
“你或许了解李肇,但不了解东宫太子。坐在那个位置,权衡算计是本能,有什么情爱是不能放下的?平安,醒醒吧……如今太子妃名分已定,你纵有千般本事,也无法让父皇收回成命。还是你以为……李肇会为你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
他声音压低,带着某种残忍的快意。
薛绥却轻笑一声。
“王爷未免操心过甚。”
她笑意极淡,却像刀子般锋利。
“与其在此挑拨离间,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处境。上京这潭水越来越浑,王爷当真可以独善其身?王爷,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微一颔首,转身便走。
“平安。”李桓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喉结剧烈滚动着,手背因紧绷而青筋微显,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和不甘,没了往日的从容,呼吸间竟脱口而出。
“回到本王身边……至少,我能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这等屈辱……”
薛绥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的手。
然后,慢慢地、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
“王爷,请自重。”
她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是冰冷和漠然。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比任何激烈的咒骂和耳光,都更让李桓难堪。
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
薛绥不再停留,身影决绝地没入廊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李桓独自站在雪夜里,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寒风卷起他的衣袍,那背影孤寂寥落。
在他身后不远处,薛月沉自转角暗处悄然走出,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泪光盈盈。
她输了。
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是输给薛绥的容貌手段,而是输给了李桓那颗她从未真正拥有过,也无法触及的真心。
-
皇宫大内。
紫宸殿里烛火摇曳,光影幢幢。
熏香换了一种味道,不再是往日清雅的龙涎,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甜味,仿佛能钻入骨髓的暖香,闻久了让人头脑发沉,思绪都变得黏稠起来。
李肇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鬓发。
他背靠在厚重木门上,呼吸灼烫。
“父皇……这便是您的帝王之道?”
“太子该知轻重。”皇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字一句,分析着谢微兰的八字如何天作之合,如何引天地清气滋养他的“道基”。
“那个薛六,身世不明不白,曾是端王侧妃,又与西兹牵扯甚深……这等女子将来如何能母仪天下?谢氏女家世清白,性子柔顺,是最适合你的良配。”
“父皇,儿臣再说一次,此生只认薛绥一人。”
“冥顽不灵!”崇昭帝提高声音,“朕意已决,毋庸再议。你二人今夜便在此圆房……待钦天监选好吉日,再行大礼。”
“无耻……下作至极……”
“你在骂朕?”崇昭帝猛地提高声音,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玄玑子忙上前替他顺气,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轻,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待他熬过这阵,会想明白的……”
说罢他凑到门缝间,压低声音道:“殿下,恕老道直言。天意所示,关乎陛下圣体安康与大梁国运。些许儿女私情,岂能相提并论?万万莫要因小失大啊。”
这话火上浇油,也恶毒无比。
李肇胸口剧烈起伏,眼底血色翻涌。
“妖道祸国……该杀!”
崇昭帝气得声音发颤:“你听听,你听听他——堂堂东宫太子,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来历不明、煞气缠身的女子,也配入主东宫?朕看你是被她迷了心窍!”
寝殿内外一时静极。
王承喜低着头,恨不得将身子缩进地缝里。
李肇死死咬着牙,微微躬身,抵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热潮和眩晕。
“父皇若执意如此,儿臣……请废太子之位……”
“你威胁朕?”崇昭帝呼吸急促,显然是气极了,咳嗽起来,“你这逆子。多年来苦心经营,拉拢寒门、清算萧党,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轻言放弃?简直……糊涂透顶!”
李肇眼底一片冰凉。
“父皇,你忘了先帝是怎么逼你娶母后的吗?”
曾经,父皇最不齿的便是先帝用强权手段操控他的婚姻,逼他娶了母后,造就一对怨偶,也让母后半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