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历史重演。
而施压者,变成了皇帝自己。
“太子,你会感谢朕的。”崇昭帝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带着丹药提振起的虚浮亢奋,却又冷酷无情。
“这是一个皇子从储君到皇帝必经的淬炼。断情绝爱,冷心冷肺,方能坐稳龙椅。你若连这点取舍都做不到,终日被儿女私情所困,将来如何镇得住朝堂、守得住江山……”
“这便是父皇今日计困儿臣的初心?”
“朕……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皇帝。”
崇昭帝字字如刀,刺穿他最后一丝幻想。
对父皇而言,一切皆可牺牲,包括儿子的性命。
李肇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猩红的决绝。
“父皇,你会后悔的!”
“朕等着。”崇昭帝冷嗤。
“王承喜,锁门。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开门。”
他拂袖而去。
皇帝亲卫应声而动。
沉重的殿门被从外面上锁,发出令人心悸的哐当声,彻底隔绝了内外。
玄玑子凑到门前,阴恻恻地戏谑。
“太子殿下,好好享受良宵吧。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李肇背靠着冰冷的大门,攥紧拳头,身体缓缓滑坐。
一股莫名的邪火从丹田直冲头顶,四肢百骸好似被烈火焚烧,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真正令他惊惧的,不是玄玑子那三脚猫的催情香……
而是沉寂已久的情丝蛊,如同冬眠的毒蛇,在甜腻的熏香勾动下,开始缓慢苏醒,吐着信子,与他血脉中的燥热交织在一起,蠢蠢欲动……
熏香只是引子,发作的却是情蛊。
第459章 煎熬
寿安堂里,崔老太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操劳半生,算计了一辈子,终究也没有熬过这个雪夜。
内院里的哭声陡然拔高,又渐渐低下去,化作一片断断续续的呜咽。
丫鬟婆子们忙乱起来,为老太太擦拭身体,更换寿衣,随后将一方白布缓缓覆盖上去。
摇曳的烛火,映着一张张或真或假的悲戚面孔。
薛绥站在人群中间,心里那片亲情的荒地,似乎被这冬日的冷风吹过,没有生出多少暖意,只余下惯常的淡漠。
人死灯灭,恩怨两消。
于她而言,薛家这位老祖母,从此变成了一个刻印着过往的符号。
“六姑娘。”钱氏哑着嗓子唤她一声,眼下乌青地走过来,哭得双眼红肿。
“这边有我料理,也用不着你上手。天快亮了,您快去歇歇吧,瞧这小脸白得……可别熬坏了身子。”
“三婶辛苦了。我这就去。”
薛绥微微福身,正欲离开,心口猛地一悸!
毫无征兆,像是被一根烧红的细针狠狠刺入,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她。
她呼吸一窒,指尖下意识地抠紧了身旁的桌沿。
心口的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瞬消失,只留下一阵细密的余悸。
这不是寻常的心悸。
竟像是情丝蛊发作时的那种共鸣感。
玉衡师姐不是说蛊毒已解?
难不成是骗她的?
她脸色微变。若蛊虫仍然蛰伏,安分了这么久,为何会突然发作?
除非……
李肇出事了。
定是他情绪波动,或是身陷极险,引动了蛊虫,让她心生感应。
“姑娘?”小昭察觉她脸色异常,连忙上前扶住她微微发颤的手臂,“不要难过了,老太太活到这岁数,也算是喜丧……您要节哀……”
钱氏也红着眼圈看过来,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哑声道
“六丫头,三婶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后面还有得忙,你得撑住了……”
薛绥深深呼吸一下,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手心冰凉,额角隐隐渗出冷汗。
“我没事。”她慢慢撑直身子,声音绷得极紧:“丧仪诸事,有劳三婶多费心。我下去歇息片刻,稍后再来。”
钱氏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没再多问,连连点头。
“你快去,这里有我呢。”
小昭紧跟着她出来,满眼担忧不安。
“姑娘,实在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话音未落,府门方向传来些许动静。
管家引着几个人,快步穿过挂着白幡的庭院。
为首的是天枢,一身素白,清冷如雪,在这愁云惨雾的薛府里显得格外扎眼。他身后的药童清风手里提着一个看似装着香烛纸马的篮子,神色肃穆。
意外的是,本该在宜园的锦书,竟也跟在他们的身后,步履匆匆,脸色凝重。
“舒大夫……”薛绥唤了一声,蹙眉扫向锦书,心下那股不安骤然扩大,“你们怎么过来了?”
天枢目光沉静,先依礼向灵堂方向微微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