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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番外(922)

与此同时,昭雪司也正式开衙。

衙署设在大理寺旁。

地方不算宽敞,门口摆了两面红漆大鼓,匾额上写着“冤情直诉”四个大字,是李肇亲笔。

开衙第一天,衙署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比集市还要热闹。

来的多是一些年迈老者和妇人孩童,手持诉状,在差役的引导下,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入内登记陈情。

薛绥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靛蓝袄袍,半长的头发松松束着,塞进风帽里,远远站在街对面一棵落了叶的老槐树下,安静地看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恸和期盼……

忽然,薛绥瞥见涌动的人群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素白锦袍,清瘦孤直,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是天枢。

他并未排队,静静立在人群外,目光落在昭雪司新挂的匾额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个局外人。

可薛绥知道,他不是。

旧陵沼里埋着他的至亲骨肉。

她正欲上前,天枢却似有所感应,倏地转头,清冷的目光捕捉到她。

四目相对。

他眼底有一抹极为深沉的痛色,一闪而过。

很快,又恢复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朝薛绥缓步走来。

白衣拂过积雪,悄无声息。

“十三。”他声音低沉,“师父要见你,随我去桑柳院一趟。”

薛绥心下微微一沉。

“师父得到陛下赐婚的消息了?”

天枢默了默,没直接回答:“去了便知。”

薛绥点点头,“好。”

“姑娘?”小昭不安地拉住她衣袖。

在旧陵沼,静善对内门弟子向来严厉,小昭也有些怵她。

“没事。”薛绥敛起思绪,“走吧。”

-

桑柳院安静如常。

她同天枢刚踏入院门,玉衡便急步迎上来,面色凝重地朝她轻轻摇头。

“大师父在里院,让师妹进去。”

薛绥侧头,吩咐小昭与锦书。

“你们在这里等我。”

小昭和锦书对视一眼,满心不安地点头应下。

薛绥看了一眼玉衡,“有劳师姐前头引路。”

玉衡垂眸,压低了声音,“十三,一会儿不管师父说什么,你都不要冲动,不要顶嘴……”

薛绥点点头,拢了拢衣袖,跟着玉衡往里走,心口那点不安如同潮水,慢慢地往上涌。

里院的石亭里,炭火盆烧得正旺,石桌上温着一壶茶,雾气袅袅地往上飘。

静善坐在中间的石凳上,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青灰棉袍,垂眸敛目,乌木杖竖在膝边。

摇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陪坐在侧,见薛绥进来,难得正经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十三来了,快过来烤烤火……”

薛绥走到亭下,依礼参拜。

“弟子拜见大师父。”

静善慢慢抬头,灰白的眼睛挪向她的方向。

明明目不能视,却好似能穿透人心。

“皇帝下旨赐婚了?”

“是。”

“十日后大婚?”

“是。”

“看来,这桩婚事,为师非同意不可了?”

薛绥眉心微微一蹙,躬身拱手,声音柔软又坚定,“他为我做了很多。弟子……也真心想嫁他,还望大师父成全。”

“成全?”静善忽然笑了,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那你可愿为我做一件事?”

薛绥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应道:“师父请讲。只要弟子能做的,定不推辞。”

静善没让薛绥起身,声音比方才更冷。

“在李肇登基之前,杀了他。”

一字一句,清晰冰冷。

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薛绥的耳边。

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才道:“师父,您说什么?”

“杀了李肇。”静善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他是李氏子孙,身上流着李氏一族肮脏的血脉——他不配为君。”

薛绥猛地屈膝跪下,双膝在石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也略带急切。

“师父,李肇与他父亲不同。为了给旧陵沼翻案,他不惜逼宫囚父,背上不孝骂名。还力排众议,让昭雪司明断公审——他为旧陵沼做了这么多,待我亦是真心,我怎么能下手杀他?”

“傻孩子,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男子的真心。”静善冷笑一声,声音满是嘲讽,“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收买民心,巩固储位。你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旧陵沼?十三,你太天真了!”

“不是的,师父。”薛绥急声道,“他答应过弟子,昨日也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在承天门起誓,会为旧陵沼的将士追封立碑,将他们的牌位迁入忠烈祠,给他们的家眷足够的抚恤——这些都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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