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教谕(49)
宋南卿抬了抬手说:“舅舅坐。”
“摄政王不除,于江山、于社稷都是威胁,陛下不能被他蒙蔽啊!”贾良字字坚定。
桌上摆的宣纸上是宋南卿刚刚写好的字,黑色楷书潇洒不羁,从结构到风骨,都跟背后挂的那篇骈文一脉相承。他手中的狼毫毛笔墨汁未干,此刻被搁置在了砚台上。
宋南卿一甩袖子问:“你觉得该当如何?”
贾良满脸诚恳:“臣以为第一步,是收回惩罚成命,不能让氏族大臣寒心。”
宋南卿轻笑了一声:“追究到底罪魁祸首是谁且不论,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没犯错。况且摄政王下的命令,哪有朕收回成命的道理?”
“陛下……”
“王潜前些日子在狱中死了,你知道这事吗?”宋南卿抬眼问道,换了个话题。
贾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忙回答:“臣未曾听说……只是寻花问柳关入狱中,怎么会…?”
王潜知道他太多秘密,自他进去,自己就没睡过一天安生觉,不过好在他的家人都在自己手中,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来也不会多嘴说出什么。但对这个跟了自己很久的下属,贾良虽然残忍但也没想置他于死地。
宋南卿缓缓道:“他死前签了认罪书,承认自己贪污受贿,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脸面对朝廷,畏罪自裁了。”
贾良陷入沉默。这样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可能会畏罪自裁。这样一来,大家更会觉得是他过河拆桥强迫王潜自己认下罪来,好明哲保身了吧,怪不得端午那日,那些同僚不来贾府游神。
怎么短短一个月,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宋南卿瞥了一眼贾良的脸,道:“朕要是怀疑你,今日就不会与你说这些。舅舅,紫禁城里凶险万分,你我都得善自珍重。”
望着贾良离去的背影,宋南卿抬着手指把佛珠转了一圈,然后重新拿起笔来沾着未干的墨水写了几个字。
“春见,朕今日这字写的好,给我挂起来。”宋南卿拎起纸来吹了吹,笑得眼睛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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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最近在练字,听闻姚卿一手草书写的不错,可否写与朕瞧瞧。”
这日上朝后,京兆府尹姚顺被留下来,照例禀报京城及周边地区的安全情况。因为上次双头牛一事,姚顺谨小慎微,说了一些自己加强防范的举措,并且上报说,那日春日祭礼陛下随手在麦田播种的种子,已经长得比周围都要好,实在是老天庇佑福泽深厚。
宋南卿对他的奉承没放在心上,而是说想瞧他的字。
皇帝要看他的字,可是莫大荣幸,而且既然那么说了,就是没把上次的事放在心上。姚顺长舒一口气,来到书桌前提起笔来。
窗外花影蹁跹,映在窗户纸上随风不止,宋南卿来到窗边轻轻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
屋外突然传来异动,魏进在门口禀报道:“陛下,出事了。”
姚顺手中的笔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墨点。
据魏进所说,今早有个偏僻宫殿起火,他带着仪鸾司去探查事宜,在宫里长街上恰巧撞见一名也是侍卫打扮的人,因为事情急,所以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他就喊住那名侍卫要他快点一起帮忙。
没想到那人一听声音溜着街边就要跑,他觉察出不对劲,叫人拿下。
仪鸾司侍卫他不说都相熟,但起码打过照面,来人眼生的很,而且一看他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像是正经侍卫。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竟然不知何时混进了宫里,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宫里人?进到长街要过三重门,他是怎么做到的?飞檐走壁?”宋南卿也觉得匪夷所思。
魏进说:“宫门一向是禁军把守,就是奴才出宫办完事回来,也要经过好一番探查,今日这事属实奇怪。”
宋南卿眉头微皱,然后把目光转移到没说话的人身上,“姚顺,适才不是跟朕说,京中安保已经加强防范了吗?”
姚顺默默流汗,这禁军的事都是摄政王管的,关他一个小官什么事,但面上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说:“微臣知罪。”
“这人是京中人,交于京兆府审会比交大理寺更方便些,且大理寺卿身子一直没有好转。姚顺,朕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和大理寺一同查办。”
这个凭一己之力闯过禁军重重把守宫门的人,一时在宫中人尽皆知,很多人都说谣言不可信,怎么会有人有这种胆子和能力,再说了,他进来是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