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死的第三年+番外(25)
沈亦谣一愣,“我也不是一定要扬名立万。”
“你是。”裴迹之说得肯定,“你多骄傲啊。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你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看见你,你贪名贪得要命。如果给你个机会名留青史,哪怕祸世妖妃你也愿意当。为了别人能叫你一句大家,你就连青楼女子也会愿意去当的。”
沈亦谣狠狠薅了一把裴迹之的头发,几根发丝被她薅得翘起,咬牙切齿,“就你嘴巴坏。”
裴迹之揉了揉自己头顶,抚着那几根因沈亦谣凌乱的发丝。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死后只做有姓无名的沈氏呢。
他听到身旁沈亦谣又轻又缓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可是我不敢,也不愿意,拿你做代价。”
为什么不呢?
裴迹之仰起头,有一丝苦涩从喉头滚落。
夫妻本一体,她还是不愿被自己绑住。
“你就当作是我欠你的吧。”
第19章你完蛋了,要孽障缠身了。
梁国府。
书房里檀香袅袅,沈亦谣的牌位被她徒手碎了,裴迹之没有再设,但一日早晚三炷香的习惯还是保留着。
裴迹之举起香对着飘在空中的沈亦谣,脚下挪着方向,“正了吗?”
沈亦谣皱了皱眉,眯着眼,小心确认着方向,“再往左一点儿。”
裴迹之往左挪了半寸,恭恭敬敬鞠了三躬,“亡妻在上,愿你早日脱离苦海,永登极乐。”
“嗯。你的敬意我收到了。”沈亦谣盘着腿,手倚膝头拈花微笑,点点头,“你有何心愿要求我保佑啊?”
如今她成了鬼,受人供奉。虽然香烛纸钱对她一概没有用,但好歹活着的人心意到了。
忍不住就想为在世人做些什么,想来祖宗们在天之灵也是这么想的。
裴迹之一滞,脸上神色片刻恍惚,薄唇微启,“我没什么心愿了。”
沈亦谣抠了抠脑袋,虽然她没有什么神力,但胜在活人看不见她。
若是裴迹之结了什么仇家,她趁人不注意,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倒是很方便的。
旋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难怪世间恶鬼传说这么多。有了鬼魂身份的方便,确实很容易激发人的恶念。
是该早些离去了。
她双手合十,向天告罪,随口一说,“我会保佑你多子多福、福寿绵长的。”
裴迹之正把香按在香炉里,手一抖,香灰折断,在手背上滚了一圈,跌落在地,“话说得好好的,干嘛咒我。”
沈亦谣从壁龛里飘下来,凑到裴迹之手边,白净的手背上被烫出了一圈红肿,眉头一皱,“你看看你,毛手毛脚的。”
“别碰!”
裴迹之正要拿手去摸那烫伤,被沈亦谣吓了一激灵。
“坐。”沈亦谣言简意赅下了命令。“伸手。”
裴迹之乖乖坐在桌案旁的圈椅上,将手放在案上。桌上的青瓷水壶飘起,从壶口漏出一线凉水,滴滴答答,一点点滴在他的手背上。
“这可不吉利啊。”沈亦谣一边替裴迹之冲着伤口,一边幸灾乐祸碎碎念,“你完蛋了,要孽障缠身了。”
“这不已经缠上了吗?”裴迹之嘻嘻一笑,看着自己水在手背上淌过,在手背筋中间的凹陷处汇成一个小水坑。
沈亦谣“呸”了一口,冲完伤口,随手掀起裴迹之的袍角,“谁想缠着你似的!”
“诶!你干嘛!”
沈亦谣置若罔闻,抓着裴迹之织金锦的袍子,一边擦着桌子上的水痕,随口哼了个曲,“短命的偏逢薄幸~老成的偏遇真成~无情的休想遇多情~”
裴迹之被沈亦谣的没心没肺气笑,恶毒的词曲如尖刀扎进心头,叫人四肢百骸泛出细细麻麻的疼,“是你无情吧短命鬼。”
老天啊,若他不曾薄幸过,为何不叫沈亦谣福寿绵长呢?
或是能叫这无情的孽障,再多痴缠一些时日吗?
“我能同义恩公主说说话吗?”沈亦谣飘在梁上,想到明天要如何吓公主一跳,一边发出桀桀桀的阴森笑声。
回来以后,她还没有同裴迹之和绿竹以外的人说过话。一是无人可同她说话,二是鬼贸然同人说话,也挺吓人的。
义恩公主是她的忘年交,今年四十有三,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八岁就出家做了女冠,没有婚嫁过。
当年她初次进京,见城中白云观修得气势恢宏,一时兴起要进去参拜。
她在观中题壁时,有一个上了年纪却仍花容月貌的女冠在一旁见了,但笑不语。
沈亦谣以为自己冒犯了观规,连连致歉,那女道士只是笑着说,诗中豪情与本朝一位女官相似,有故人之姿。
后来公主成了她在京城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