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189)
“窦家落难的时候,不闻不问甚至落井下石,现在窦家起来了,又像闻到肉味的狗。”他笑声嘟囔。
谢临洲感受到衣角的轻拉,低头见沈长风皱着眉,眼底满是对周遭阿谀奉承的不屑,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窦侯爷被几位官员簇拥着走向另一桌,他才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长风,你瞧着他们可笑,却也得明白,这世间人情,本就多随境遇流转。”
沈长风撇了撇嘴,“可也不能这般势利吧?窦家落难时,我爹想送些粮草过去,都被那些官员拦着,说怕沾染上‘罪臣’的名声;如今窦侯爷复职受宠,他们倒跑得比谁都快,一口一个‘侯爷英明’,听着就让人恶心。”
谢临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捧着贺礼凑向窦侯爷的官员,眼底无波无澜:“你说的是实情,可换个角度想,这些官员中,有多少是为了自保,有多少是为了攀附,又有多少是随波逐流,外人难辨。窦侯爷心里清楚,却依旧笑脸相迎,不是看不清,而是明白‘身在其位,需容其事’,他如今身负皇恩,要做的是稳住局面,而非揪着过往不放。”
他顿了顿,见沈长风听得认真,又继续道:“你与窦唯相交,看重的是他的品性,而非窦家的权势;我与窦侯爷往来,亦是敬佩他蒙冤不馁、复职后仍一心为国。咱们守好自己的本心,不随波逐流,不趋炎附势,便无需在意他人如何行事。”
沈长风低头琢磨着他的话,“可看着他们这般虚伪,我还是忍不住生气。”
“生气是常情,”谢临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安静坐着的窦唯,“但更重要的是,别让这些虚伪影响了自己的心境。你看窦唯始终守着自己的喜好,不参与这些应酬,用自己的方式守住本心,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沈长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窦唯,后者独自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并未翻看,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些:“夫子,我明白了。往后我不只会盯着他们的可笑,更会守好自己,像窦唯那样,不被这些人情世故磨掉性子。”
他性子活跃,难免没窦唯想的那般透彻。
谢临洲眼中露出赞许:“能想通便好。走吧,窦唯在那边等你,你们年轻人凑在一起,比在这儿看这些应酬自在。”
沈长风点了点头,起身走向窦唯。
窦唯见他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放下书,轻声道:“你来了。”
沈长风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这里人太多,我过来跟你待一会儿。你上次说的那架改良后的灌溉水车,可有进展了?”
一提起农具,窦唯眼中的淡漠渐渐褪去,开始认真地跟沈长风讲起水车的改进细节,两人的声音不大,却在喧闹的宴会厅里,形成了一片安静的小天地。
不多时,宴席开始,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有烤全羊、清蒸鲈鱼、红烧鹿肉,还有各种精致的点心。官员们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继续向窦侯爷敬酒,席间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谢临洲偶尔举杯应酬,目光却时常落在沈长风、窦唯、萧策三人身上,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萧家也收到了请帖,只不过萧家的汉子都去了岭南,只剩下些姑娘、哥儿在家,还有萧家的老太太。
席面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萧老太太年纪大了应付不来也不想应付,思来想去,让家中管事与萧策带着礼品前来。
宴至中途,窦侯爷起身致辞,言语间感谢了皇上的信任与官员们的支持,也提及了当年蒙冤时的艰难,最后说道:“本侯今日能有此境遇,多亏了皇上的明察秋毫,也多亏了诸位的相助。往后,还望大家同心协力,共为京都的安宁出一份力。”
话音刚落,席间的掌声便如潮水般响起,官员们纷纷起身举杯,连声道“愿与侯爷同心协力”“为京都安宁尽绵薄之力”,一时间,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与附和声交织在一起,将宴席的热闹推向顶峰。
坐在谢临洲身侧的李祭酒也缓缓起身,手中端着酒盏,目光沉稳。
他先是朝着窦侯爷微微颔首,语气谦和却不失庄重:“窦侯爷一片赤忱护京都,老夫佩服。国子监作为育才之地,往后定当与侯爷府多多配合,为朝廷输送可用之才。”
谢临洲闻言,举起桂花酒面向窦侯爷:“窦侯爷心怀家国,不计过往艰难,只求同心护京都安宁,这份胸襟,晚辈深感敬佩。往后若有需用到临洲之处,临洲定当尽力相助。”
窦侯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先与李祭酒隔空碰了碰杯,才转向谢临洲:“李祭酒教导有方,临洲这般年轻便有如此气度,实属难得。国子监乃人才之地,往后京都的安稳,还需仰仗你们师徒二人,以及众多贤才啊。”